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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居然有霧,濃霧。

  過了片刻,濃霧中又出現了一頂轎子,一頂灰白色的轎子,就像是用紙孔成準備焚化給死人的那種轎子,仿佛是被山風吹上來的。

  可是轎子偏偏又有人抬著。只不過抬轎子的人也像是被風吹上來的。

  人與轎都是灰白色的,都好象是紙紮的,都好像已化入霧中,與霧溶為了另一種霧。

  到了自石大屋前,他們就忽然停頓。

  ——在半空間停頓。

  然後轎子裡就發出了一種鬼哭般的聲音:“我已經找到你們了,你們再也逃不了的,快還我的命來,快還我的命來。”

  在那間純自色的簡陋房間裡,那個穿著自棉布長袍看來就像是個異方苦行僧一樣的人,本來正在翻閱著一個卷宗。

  這個卷宗無疑也是屬於飛蛾行動的一部分,而且是這次行動中最主要的一一部份。

  因為卷宗上所標明的只有兩個字:“飛蛾。”

  這兩個字代表的是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這次“飛蛾行動”的飛蛾,就是一個鉤者的餌。

  林還恩,男,二十一歲。

  父,林登。歿。

  (注,林登,福建蒲田人,少林南宗外家弟子)豪富,有茶山萬頃,與波斯通商,家族均極富,曾遠赴扶桑七年,據傳聞已得“新陰”真傳,歿於一年前,年四十九。)母,慕容恩柳。

  (注,慕容一青妹,慕容青城姑。歿。)

  姐,林還玉。

  (注,與林還恩為孿生姐弟,有絕症,寄養江南慕容府,因自古相傳孿生子女必需隔宅而養。歿。)

  以下是林登對他兒子的看法,是從一種非常親密的關係中得到資料,而且絕對是林登本人親口說出來的。

  “還恩聰明,聰明絕頂,三歲時就會寫字,六歲對就能寫一部金剛經,我不敢教他學武,太聰明的人總會早死,可是我的江湖朋友有許多高手,他們只要在我的宅院裡住幾天,還恩就會把他們的武功精髓學去,只可惜他在我臨死之前忽然……”

  以下是慕容思柳對他兒子的看法:

  “還恩是個可憐的孩子,因為他從小就是註定要被犧牲的,因為我們家欠慕容家的情,已經決定要用這個孩子報慕容家的恩,不管慕容家有什麼困難,這個孩子部一定會挺身而出。

  “慕容家果然有困准了,還恩本來是可以為他們解決的,只可惜……”

  以下是他的姐姐林還玉對他的看法:

  “還恩雖然是我嫡親的兄弟,可是我們這一生中見面的機會並不多,而且很快就要永別了,我相信我們都是善良的人,一生中從未有過噁心和惡行,就算我們前生做錯了事,老天一定要懲罰我們,施諸我身上的酷行也已足夠了,為什麼還要對他如此殘酷?讓他永遠不能再享受生命的自由?”

  以下是他們家族關係非常密切的江南名醫葉良士對他的診斷:

  “全身血絡經脈混亂,機能失卻控制,既不能激烈行動,也不能受到刺激,否則必死無救。”

  穿灰色長袍的苦行僧用一雙手慢慢的掩起了卷宗,他的手也像是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一樣,也隱藏在他那件寬大的灰袍里。

  這些資料他也不知道看過多少遍,這一次他還是看得非常仔細。

  他一向是個非常仔細的人,絕不允許他們做的事發生一點錯誤疏忽。

  他對他自己和他屬下的要求都非常嚴格,可是這時候卻還是忍不住輕輕的嘆了口氣,仿佛已經對自己覺得很滿意了。

  這時那青竹竿一樣的綠袍人已經像柳條一樣輕拂著走了進來,輕輕的坐人一張寬大的石椅里,坐下去的姿勢竟讓人聯想到一隻貓。

  那個拈紅梅的紅色的小鬼也跳了進來,一下跳入了另一張椅子,卻還是直挺挺的站在椅子上,沒有坐下。

  他全身上下的關節竟好像全部是僵硬的,完全不能轉折彎曲,苦行僧沒有抬頭,也沒有看他們一眼,只不過冷冷的說:“你不該來,為什麼要來?”

  “為什麼我不能來?”

  如果還有別人在這屋子裡,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吃驚。

  這句話七個字本身沒有一點讓人吃驚的地方,說這句話的這個人,聲音也完全沒有一點讓人吃驚的地方。

  ——恐嚇、威脅、要挾、尖刺,這些可能會讓人吃驚的聲調,這個聲音里完全都沒有。

  事實上,這個人說話的聲音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好聽得多,不但清脆嬌美,而且還帶著種說不出的甜蜜的柔情。

  這才是讓人吃驚的。

  現在這個屋子裡的三個人,應該沒有一個人說話的聲音會是這樣子的,但卻偏偏有。

  那個臉色綠如青苔,身材僵若古屍,看來連一點生氣都沒有的綠袍人,竟用這種甜柔如蜜的聲音間苦行僧。

  “你說我不該來,是不是因為我把不該來的人帶來了。”

  “是的。’;

  “我也知道。”綠袍人的聲音柔如初戀的處女,“如果不是我,紙紮店的那些人,永遠都找不到這裡。”

  “是的。”

  “也就因為這一點,所以我才一定要來。”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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