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應聲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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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大澤的一路並不算近,好在時間足夠充裕,穆長寧和凌玄英二人走走停停,三個月後也就到了。

  太陰仙城這個地方,穆長寧還是頭一回來。

  付家是個龐大的修仙世家,除卻本姓子弟,還有無數門生和依附而生的小型家族,鳳凰谷內多為本家子弟,而在太陰仙城中,也有付家的府邸,占了整座城池近三分之一的面積,儼然是個龐然大物。

  待到城門的時候,穆長寧正欲交納入城費,門口一個長相憨實的築基男修卻定定盯著她打量,似乎是在辨別什麼東西。

  凌玄英輕輕蹙眉,穆長寧也看了過去,那男修一愣,忙上前兩步問道:「敢問這位前輩,可是穆姑娘?」

  穆長寧揚眉,微微點頭,「你是……」

  男修展顏而笑,「小的付五,是十三少讓小的在這裡等著的,若是穆前輩來到太陰仙城,便由小的好生招待前輩。」

  說到這裡心中不由嘟囔:十三少的畫工可實在是不怎樣啊,穆前輩明明比他畫的要好看多了,要不是他眼尖,說不定就要這般錯過了!

  付五的腹誹穆長寧自然不知,她只是奇道:「他怎麼知道我會來太陰仙城,還特意派了你在這裡候著?」

  這傢伙莫非真成人精了?

  付五拱手如實道:「十三少說了,尋龍淵在太陰東南部,要想去那裡,太陰仙城便是必經之地,前輩若是守約,勢必要經過此處,至於小的,早在半年前便在此候著了,就等著前輩來。」

  如今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數月,付五領著二人去了一家客棧,一邊解釋道:「太陰仙城的付家府邸雖大,但人太多太雜,十三少說了,穆前輩就別去那裡討不自在了,橫豎這也只是個中轉地,還是住在客棧里,耳根子清淨。」

  穆長寧失笑,又問道:「那你們十三少呢?還沒到?」

  付五道:「十三少還有些事需要處理,至多再有一月便也來了,這期間前輩若想在城中轉轉,便儘管吩咐小的,小的來給前輩做嚮導。」

  「如此多謝了。」

  「小的應該做的。」

  等程五將一切安排妥當,凌玄英始終抱著胳膊旁觀,良久淡聲道:「付兄還真是盡心盡力。」

  穆長寧點點頭,「是啊,確實面面俱到。」

  凌玄英微頓,仔細打量她的神色,見她未有何異色,眼底也是一片清澄坦然,便彎唇笑了笑,不再多言。

  第二日穆長寧逛了一圈坊市,照例地添置了一些東西,又在坊市掛了個委託,大量收集獸血,凌玄英瞧著雖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不過在回途的時候,倒是碰見了一個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老和尚金丹後期,白須白眉,長得慈眉善目,天生笑面,頭頂鋥光瓦亮,走在路上倒是頻頻惹人側目,他倒是不覺異樣,還對著過路的人打著佛偈。

  「那是……佛修?」穆長寧瞪大眼,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佛修在中土是極為少見的,他們更多的是在神洲海上,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迦業寺,而七大宗門中,只有臨海的凌霄殿與佛修偶有往來。

  穆長寧沒見過佛修,但因為詠梅真人的緣故,她得幸得過兩樣佛器,其中平安符早在羅剎洞裡便毀了,倒是菩提佛珠還掛在她手腕上。

  凌玄英也看了過去,輕笑道:「確實是佛修,能在大澤碰上,著實難得。」

  老和尚走過二人身邊的時候,穆長寧微微側了側身子,那老和尚卻忽然停下看了過來。

  和尚的面容蒼老,一雙眸子卻通透明亮,如清透的琉璃,澄澈乾淨,充滿智慧。

  「阿彌陀佛。」老和尚笑著對她打了個佛偈。

  穆長寧不明所以,學著他的樣子,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那和尚點點頭,又獨行遠去。

  「五哥,他是什麼意思?」

  凌玄英摸著下巴琢磨了半晌,道:「大約是覺得,跟你有緣吧。」

  穆長寧笑了笑沒放心上,只在繼續往前走的時候,與一紅衣女修擦肩而過時腳步微微頓了頓。

  「怎麼了?」凌玄英側身疑道。

  穆長寧搖頭,「沒什麼。」

  只不過那紅衣女修的身上,有著極淺淡的檀香。

  那檀香的味道,與先前老和尚身上的檀香味還有些許相似,一般女修很少會用這種暮氣沉沉的薰香的,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女修,她覺得有些奇特罷了。

  穆長寧沒再留意,自也不清楚,那紅衣女修在離開幾步之後,也回身看了看她,殷紅豐潤的唇微啟,輕聲笑道:「有意思。」

  在客棧待了大半月,付文軒便到了,彼時穆長寧才在房內啃完了兩冊玉簡,在二樓與凌玄英對酌時,從窗口往下看,便見一身白衣的付文軒風風火火地跑進客棧內,一面跑還一面往身後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追著他一樣。

  穆長寧還納悶,沒過一會兒樓梯上就響起「蹬蹬」的腳步聲,付文軒四下張望了一下,目光定格在穆長寧身上時微微一愣,走近兩步後乾脆瞪大了眼,「阿寧?」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好笑道:「我說那付五怎麼說本少畫技平平呢,原是你這變了副模樣。」

  「有變很多嗎?」穆長寧輕笑,看他坐下來輕喘著搖起摺扇,好奇道:「你這從哪兒趕過來呢?火急火燎的。」

  說起這個,付文軒就來氣,指著自己認認真真地問道:「阿寧,你仔細瞧瞧,瞧瞧,本少長得難道很像和尚嗎?」

  穆長寧一愣,「和尚?」

  「你也覺得不像吧!」付文軒大開摺扇搖得風聲呼呼,「本少跟你講,本少就從沒這麼倒霉過,我這還沒進城門呢,就遇上一老禿驢,那禿驢非說本少是什麼修佛的奇才,拉著本少非要我跟他出家去!」

  「我靠!那老禿驢還是個金丹後期,我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通,要不是本少溜得快,這滿頭青絲真要不保了!」

  他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穆長寧也是驚訝。

  金丹後期的老禿驢?莫非是那日在坊市遇上的那位佛修?

  她上下看了一圈,十年不見,付文軒倒是沒怎麼變,若說修為,增長地也算快,雖未到金丹中期,但也差得不遠了,至多再有五六年,興許便能嘗試著衝擊一下金丹中期。

  看來這些年他得了不錯的機緣。

  穆長寧點點頭,煞有介事地笑道:「確實,我這左看右看,也不見你有做和尚的潛質。若說真有的話,大約,你可以做個花和尚!」

  付文軒白她一眼,輕哼道:「跟你講,不是本少吹牛,欽慕本少的姑娘,能從這裡排到城門口!」

  他伸出手比劃,目光微轉,這才看到坐在一邊的凌玄英,驚奇道:「咦,凌兄,你竟也在?」

  凌玄英眼角一跳,「……我一直在。」

  付文軒清咳聲,「真是怠慢了。」說著又轉向穆長寧,詢問怎麼回事。

  穆長寧還未開口,凌玄英便道:「先前聽清揚說起要來大澤尋龍淵,恰好我這剛結丹不久,便厚顏來搭夥湊個熱鬧,付兄不要介意。」

  付文軒微愣,擺手笑道:「沒事沒事,不介意,兩人也好,三人也罷,尋龍淵確實是險地,人多些也好。哦,對了,還要恭喜凌兄結丹,不知凌兄道號是……」

  「飛揚。」凌玄英微微彎唇,「凌某道號,飛揚真人。」

  飛揚真人……

  付文軒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納悶。

  凌玄英稱呼阿寧清揚,他自個兒道號還是飛揚,名字居然會如此相似……

  他幾不可察地瞥了眼穆長寧,見她完全沒注意這一點,牽著嘴角笑了笑,又說起去尋龍淵的事,「尋龍淵在太陰的東南海岸,萬丈高崖之下。龍性喜水、潛於淵,尋龍淵多為泥沼深湖,那裡的妖獸有很大一部分都帶有龍族血脈,積年累月下來,就算血脈日益淡薄,那也是天生強悍。」

  「尋龍淵深處有蛟龍群,蛟龍吐息,整個內圍都被龍息籠罩,滋生出大量稀奇古怪的妖物,自然也會有不少天才地寶。但龍息入體卻同樣是一樁麻煩事,好在蛟龍只在清晨薄暮之時對日吐息,其餘時間內,龍息潰散,要抵擋起來並不算困難。」

  付文軒將尋龍淵大致介紹了一番,他們本來是去那裡探險的,講究的是隨性,到時想去哪兒,能去哪兒,另當別論。

  「大致便是這樣了,何時出發,由你們定。」付文軒說道。

  穆長寧無所謂,凌玄英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道:「還是再歇一段時日吧。」

  付文軒微一怔,眉輕笑了聲。

  商量妥當後各自回屋,在這之前,穆長寧叫住了付文軒問道:「你怎麼了?五哥看你的眼神怎麼怪怪的。」

  付文軒搖頭輕嘆:「先前受了點內傷……話說凌兄是怎麼看出來的?莫非他是醫修?」

  「不知道。」穆長寧也覺得奇怪,可她從前跟凌玄英的接觸也不算多,對他的本事不是很了解。

  「那你現在沒事了?」穆長寧又問道。

  付文軒眼睛一亮,搖著摺扇挑眉,「你這是擔心我啊?」

  穆長寧嘴角一抽,給了他個眼神自己體會,「擔心你的姑娘,能從這裡排到城門口,不缺我一個!」

  「呵呵呵呵……」付文軒突然笑起來。

  穆長寧瞪大眼,「你笑什麼?」

  「原來你還是個姑娘。」他不怕死地道。

  「……」

  穆長寧掄起拳頭就對準他的臉拍了過去,付文軒展開摺扇擋在臉前,控訴起來:「打人不打臉,你怎麼又來了?」

  「這麼多回了,我還能不防著?」話說出來還帶著些許得意。

  穆長寧哼哼冷笑,抬腿就攻向他下三路,付文軒一驚,一面後退一面嚎:「開個玩笑而已,要不要這麼狠啊!」

  穆長寧收了腳,付文軒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隻嫩白的拳頭已經近到跟前,他乾脆也不躲了,一動不動含笑站在那裡。

  拳頭在離臉三寸處堪堪止步,穆長寧扔了瓶丹藥過去,「看樣子,先前你在老和尚那裡吃了不少虧。」

  付文軒搖頭,「那老禿驢練了一套金剛不壞身,本少跟他打,他一點不還手,全身還變得金光燦燦的,什麼法術攻擊都沒用,一掌拍過去,跟拍在石頭上一樣,倒是把我震得靈力倒灌,本少還不趕緊的見機開溜?」

  他從玉瓶里倒出一粒培元丹吃下去,拍著胸膛道:「放心,這傷至多十日也就好全了。」

  說著又從儲物袋裡掏出了一朵白玉鈴蘭遞過去,「這個給你。」

  穆長寧接過來細細打量,這鈴蘭並不是什麼花草,而是匠心雕琢出來的法器,她微微搖了搖,鈴蘭發出叮鈴鈴的脆響,與此同時,付文軒儲物袋裡也響起清脆鈴聲。

  付文軒從儲物袋取出另一朵白玉鈴蘭來晃了晃,穆長寧手裡那朵也好像收到了召喚,逕自響起來。

  「應聲蟲。」穆長寧道。

  「行啊,這都知道!」付文軒笑道:「我在逐鹿邊角的一個小鎮上看到的,鈴蘭里澆築了應聲蟲,一定範圍內彼此會有所感應,如果哪天走散了,還能靠這個來找人,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順便買了兩朵。」

  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穆長寧笑了笑隨手收下,付文軒暗暗鬆了口氣,又與她說起付景宸的事。

  「這幾年師父那裡沒什麼音信,我也曾去問過宗主,只是宗主諱莫如深,卻未曾與我詳說,不過看樣子,應該是什麼好事……」付文軒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師父帶著溫嵐出發去神洲的時候,我恰恰不在鳳凰谷內,後來我也曾詢問過近來發生的事,據說曾有個眼盲的方士住進鳳凰谷中,連宗主都對他頗為禮待。」

  「本少仔細想著,這天下,能讓人這麼優待的,恐怕也只有天算子了,又是眼盲的,大約便是天機門那位客卿,師父和溫嵐是跟著那位天算子走的,至於去的哪裡,這就不言而喻了。」

  付文軒逐步分析,穆長寧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了,尋蹤覓跡或許做不到,守株待兔這點耐心,我總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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