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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方黑下,風雪便隨之颳起,整座楠沄鎮如被冰封一般,入目所及俱是一片雪白。
銅盆里的炭燒得通紅,俞念潔抱著手爐,坐在窗邊的大炕上,低垂眉睫,尋思出神。
直至敲門聲響起,她方抬起頭,望向門口。
“俞夫人,我家大人想知道過去世子住在何處?這裡可有落下他的東西?”
俞念潔放下手爐,攏好披在身上的大氅,起身前去開門。
“你家大人為何問起這些?”她直視著態度目中無人的穆池。
“既是我家大人想知道的事,哪還需要什麼原因。”
感覺得出穆池對她的不以為然,俞念潔雖然胸中有怒,卻也只能隱忍下來。
“那麼,勞煩你回去稟報你家大人,我夫君的東西,除了我,誰也不能碰。”
“俞夫人,你這是在跟我家大人作對?”穆池冷冷的提醒她。
俞念潔抿緊唇瓣,掩在大氅之下的嬌小身軀,因為怒氣而起伏著。
“小婦不敢與王爺作對,可你也得弄清楚,這裡是妙心堂,是我的地方,任何人要碰我的東西,得經過我的首肯。”
“這些話,俞夫人自個兒去跟我家大人稟報吧。”穆池懶得跟她多費口舌,囂張的命令道:“還請俞夫人莫要再為難我,趕緊把白辰的東西交出來。”
“白辰?我聽你家大人說過,他可是原本的羲王世子,哪怕如今已不是了,你怎能這般喊他?”
俞念潔素來心細如髮,隨即從穆池的稱謂中,嗅出一絲不對勁。
自覺失言,穆池面上閃過一絲侷促,隨即改口道:“不錯,我是跟夫人討我家世子爺的東西,還請夫人乖乖配合。”
“你家世子爺人在皇京?”俞念潔抓緊時機追問。
“這我不能說。”穆池又豈是省油的燈。
俞念潔微微一笑,仰起姣好的麗容,有條不紊地說道:“那你去跟你家大人說,白辰留在妙心堂的東西,除了白辰與我,誰也碰不得,哪怕是皇太子來了也一樣。”
見她百般抗拒,態度如此不敬,穆池登時被惹惱了,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怒目而瞪。
這一幕,全落入不遠處遊廊上的湛子宸眼底。
他一身玄黑滾白狐毛大氅,立於燈下,面無表情,偶爾幾朵雪花飄過眼前,掩不去那雙漆黑銳亮的目光。
他望著與穆池起了爭執的俞念潔,見她被抓住了手腕,嬌顏怒紅,秀眉緊蹙,原是無動於衷,不覺有什麼。
可莫名地,他的胸口如遭重擊,陡然湧現一股鈍痛感。
他皺眉,這點痛尚不至於令他有所動作,可古怪的是,當他看見俞念潔被穆池扯住手臂,一把從屋裡拉了出來,身子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時,那股疼痛感竟然無端加劇。
體內好似有另一個人的聲音在怒吼、痛斥,他被動的感受著,隨後竟然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不知怎地,竟然成了奔走,然後來到穆池的面前,體內有另一道力量箝制著他,阻止他停下。
而後,他看見自己伸出手,粗魯地推開了穆池,彎下身扶起了俞念潔。
“大人?”退了數步的穆池,一臉詫異的低喊。
俞念潔美目圓瞪,不敢置信地望著將自己扶起的男人。
湛子宸雙手緊扶著俞念潔,面色卻異常陰沉,連自己也無法解釋此刻的行徑。
他僵在原地,動也不動,目光灼灼地凝視著面前的女子,他總覺著,這一刻雙眼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另一個人”……
不!不可能!
驀地,湛子宸俊臉一陣扭曲,如同惡鬼般的猙獰起來。
“啊!”下一瞬,他扶在俞念潔肩上的雙手扭抓成一團,將俞念潔捏疼了,跟著發出痛呼聲。
“大人,請放開我……”她掙紮起來。
看著眼前的男人滿臉冷汗,高大身軀僵硬地弓起,雙手卻緊抓她不放,饒是冷靜如她,亦不由得心生恐懼。
湛子宸張開了嘴,似想對她言語,聲嗓卻哽在喉頭,怎麼也出不來。
他雙眼赤紅,大口喘息,好似就要斷氣那般的痛苦。
“大人!”穆池見他臉色不對,連忙湊近欲攙扶。
怎料,湛子宸猛地一個揮臂,竟將穆池攆飛了五步之遠,硬生生跌坐在雪地里。
俞念潔見他好似發了狂,力大無窮,當下又驚又怕,偏偏一肩又遭他大手箝制,動彈不得。
“王爺……你怎麼了?”她逼自己沉住氣,好聲好氣地詢問。
從那雙晶亮的烏眸中,看見自己陰鬱可怖的臉龐,湛子宸能感受得到,體內那道亟欲掙脫掌控、狂亂的力量,在她恐懼的凝視當中,逐漸消退。
湛子宸瞪著被他牢牢箍在掌里的女人,他試著尋回自己的聲嗓,卻怎樣都無法如願,直至他喊出那個名字——
“念潔。”
聽見他這聲近乎啞透的撕喊,俞念潔先是一楞,尚未回神,那惡狠狠瞪著自己的男人,忽然眼一閉,龐然身軀倒落而下。
她屈膝蹲下,雙手將他抱住,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同時,她圈在他背後的那隻手,下意識地探向他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