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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郡馬不久之後,俞爺爺便因為官場鬥爭,受他黨誣陷而遭先皇貶謫,被迫舉家遷離皇京,來到偏北的烏禾縣出任知縣。
由於仕途上的不順遂,導致俞爺爺始終鬱鬱寡歡,不惑之年便辭了官,在烏禾縣南邊的楠沄鎮買了個莊子田地,臨終之前都不曾再開口談及官場政事,甚至叮囑獨子切勿入仕。
因為前人的教誨與叮囑,俞念潔的父親自幼習醫,苦心研讀醫理藥學,在妙心堂替鎮民把脈開藥。
楠沄鎮是小地方,鎮民不過幾百人,可妙心堂的名號很響,甚至連隔壁村鎮的人亦會前來找俞父把脈開藥方。
俞念潔是獨生女,雖然不若父親那樣一心鑽研醫理,但在長年耳濡目染之下,對藥材亦有著通透的理解,藥學方面的知識累積深厚。
如今,俞父已仙逝十餘年,妙心堂亦不再替人把脈看病,單純就只是一間藥鋪;平日除了販售尋常藥材之外,亦販著俞父留下的幾帖獨門藥帖,並且有著代客煎藥的服務。
畢竟,煎藥也是一門功夫,就怕客人買了藥材自行煎煮,若是在煎藥時,失了劑量比例,恐會影響藥效。
“夫人,關主簿來了。”一名個頭結實的夥計小跑步的進來大堂,來到俞念潔身側稟報。
俞念潔怔了下,回道∶“可有說明來意?”
夥計面色凝重的道∶“關主簿只說是縣丞大人讓他來的,至於來意為何,關大人並未明說。”
聞此言,一旁的老掌柜跟著繃緊了面色,急道∶“怕是有什麼要事,夫人,您且先去見見關主簿吧。”
俞念潔點點頭,便隨夥計離開大堂,來到西院。
西院過去便讓俞父辟給了妙心堂的掌柜們,成了掌柜們的住所,然而,隨著俞父逝世,妙心堂無人能看診把脈,生意自然不若過去那般興旺,如今只剩下幾個忠心的老掌柜,因此俞念潔將西院的幾間廂房改了下布置,挪作會客之所,若遇訪客,便都安排在此會面。
俞念潔步入開闊的中堂,裡頭擺著兩對紅木嵌螺鈿太師椅與茶几,牆上掛著幾幅字畫與花鳥圖,一名年紀約莫四十出頭的蓄鬍男子就坐在太師椅上,手邊端著茶。
一見俞念潔到來,男子隨即起身相迎。“俞夫人。”
儘管俞家談不上是什麼高官之後,可好歹祖上出了個郡主,怎麼說都是皇族之後,再加上俞爺爺曾出任烏禾縣的知縣,因此,地方官員一向對俞家人極為敬重有禮。
“關大人請坐。”俞念潔上前頷首。
關延是烏禾縣的主簿官,主簿與縣丞皆是知縣的副手,負責輔佐知縣治理地方機關。
“關大人怎麼會……”
“夫人,是何大人請託我趕來向你報訊的。”不待俞念潔問出口,關延便焦灼的插話。“大事不好了!”
關延口中的何大人,便是烏禾縣縣丞,何知秀。
“出了什麼事?”俞念潔擰眉回問,交放在袖下的雙手下意識絞緊。
“羲王的軍隊前兩天來了烏禾縣,且還派了傳令兵來找知縣大人,要知縣大人配合發配糧餉,不得向朝廷中央稟報上去。”
俞念潔聞言面色發白,肩膀隱約發著抖。
關延又道∶“何大人就怕日後會有更多變數,讓我先行向夫人通報。”
如今的元晉,名存實亡。
由於皇帝軟弱無能,朝中無能臣,局面已是諸王割據,各自密謀反叛。
其中,瑞王與羲王等人結盟,擁立前任被廢的皇太子,意欲由地方包圍中央,逼皇帝交出龍椅。
可皇帝身畔圍繞著其他諸王,這些人同樣覬覦著皇位,各有各的盤算與陰謀,又怎可能會讓瑞王等人如願。
於是乎,這些諸侯王爵私下各自角力,今日為盟,明日為敵,此消彼長,永遠也說不準是誰占了上風。
簡言之,元晉正逢亂世,隨時可能改朝換代。
亂世之中,人心無所依,無所盼,只求溫飽度日,閉口不談國事民情。
“羲王此人性情殘暴,所帶的軍隊甚是兇猛,如今來了烏禾縣,恐怕不是什麼好事,何大人說了,希望夫人能暫時閉堂,最好先到其他地方避禍。”
聞言,俞念潔擰緊的眉尖一松,斬釘截鐵的道∶“不,我不走。”
關延一愣。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妙心堂。”溫軟的聲嗓,卻是用著無比堅定的口吻訴出。
俞念潔美目凜凜,眸色篤定,外貌雖是嬌弱如花,神情卻是那般堅毅。
“夫人!您這是何苦呢?”關延不贊同的低喊。
只見俞念潔微微一笑,笑意從容,眼角卻依稀有些濕潤,但不見淚光。
她轉過身,望向菱花窗外蒼茫的天,姣好的側顏透出幾許不願被人看穿的悲哀。
“我答應過我的丈夫,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他回來。”
雪,如雨一般,絲絲落下。
一輛玄色寶蓋馬車行走在濕滑的石板道上,駕車的不是尋常車夫,而是身穿青衫的年輕男子。
他輕吁一聲,勒停了馬兒,而後半轉過身,隔著藏青色錦簾朝車廂里稟報。
“大人,前面便是妙心堂了。”
車廂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嗓∶“去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