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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拄著臉頰的鬍渣男滑了手,下巴險些撞到桌面。“餵、喂,你裝傻也裝的太過頭了吧?旅人啦!旅人!漂鳥!懂嗎?隨心所欲的流浪的人——”

  “這麼說來你不是學生囉?”

  “不,我還是學生——應該是。”

  “應該是?什麼意思?”

  “假如還沒被退學就是。”

  “這麼說來,你現在處於可能被退學的狀態?”

  “唉。可以這麼說。畢竟連我自己都忘了自己到底休過幾次學、留過幾次級——慢著,你害我說了什麼!沒想到你這人吐起槽來這麼不留情面。”

  “假如讓你覺得不舒服,我道歉。”

  “不,沒關係,吐槽狠一點無妨,只不過得分清楚時間和場合。換句話說,還沒喝酒時要克制些,懂了嗎?”

  這代表喝酒時無論再怎麼無禮都沒關係?正當我如此困惑時——

  “那就今晚見啦!”

  旅人單方面告知集合地點與時間後,就逕自離去了。

  不說本名,實在很可疑(其實學長只是忘了報上本名);因此當時的我依舊無法消除街頭推銷或新興宗教拉人手法的疑慮。

  雖然無法消除,我還是遵守約定,前往大學附近的居酒屋<三瓶>一探。當時我的想法是:就算是拉人手法,也要聽聽他怎麼掰;至少比起在平安夜一個人喝悶酒要來得好一點。

  時間是下午五點,雖是對方指定的時間,但店家才剛掛起門帘,連半個客人的身影也不見。

  我姑且走入店內,店員問道:“請問你有訂位嗎?”

  “呃……”

  這家店不大,現在又是尾牙時期,三兩下便會客滿;那個男人或許會先行訂位,以防萬一。

  “應該有。”

  “請問訂位是留下的大名是?”

  “咦?呃,不,我忘了問名字——”

  “啊?”

  “啊,不,他說他叫旅人……”

  “哦!”聽了這如暗號一般意義不明的話語,店員竟泰然自若地點了點頭。

  “邊見先生啊!請跟我來。”

  我沒想到這樣也能通,不禁目瞪口呆。那個鬍渣男似乎是這家店得常客,莫非他在這裡也肆無忌憚的宣稱自己是旅人、漂鳥?不覺得難為情嗎?總之,現在知道旅人的姓氏為“邊見”。

  在店員的帶領之下,我踏上了底端的和式座席;只見桌上擺著六人份得免洗筷、酒瓶與酒杯。照這麼看來,除了那個男人以外。還有四個人會來。

  我盤坐於坐墊上等了好一陣子,依舊無人現身。說是好一陣子,其實不過是區區數分鐘,但我已經按捺不住了。

  我當時還不到二十歲,便已有酒精依賴症的徵兆;現在也是如此。不喝酒睡不著,因此養成太陽一下山就開飲的習慣。而我一喝起來就欲罷不能,往往喝的爛醉如泥,和衣而睡(或該說是失去意識);隔天早上醒來,記憶與金錢俱是半點不留,如此反覆重演歷史,連自己都覺得不健全到了極點。

  我沒朋友卻對聯誼來者不拒,或許便是下意識想為自己的飲酒癖找出一些“健全理由”之故。若是如此,真可說是無謂的掙扎;反正縱使沒聯誼,我照樣每晚自斟自酌。

  我多半在公寓裡喝悶酒,偶爾會到居酒屋之類的地方喝。我已近養成了某種反射條件,只要穿過這類店家的門帘(即使是冬天)便會想來杯生啤酒;雖然理智知道自己該等其他人來,但身體卻不禁追求起發泡性的刺激。

  再說,今晚的成員八成全是我不認識的人。一旦未能搭上眾人的氣氛,只怕我會陰沉到谷底;此刻還是先喝一杯,潤滑潤滑舌頭吧!

  嗯,對對對,就這麼辦——我如此說服自己,開口便要點啤酒;但偏就在這個節骨眼,她走進了店內。

  她有著我必須抬頭仰望的高瘦身材,以及冷淡二字尚不足以形容的駭人美貌——不用說,正是高千。

  這時我還不知道高瀬千帆的名號,對她的長相卻有印象,也知道她和我一樣是新生;因為她在安槻大學已是個“名人”。

  她和我在不同的意義上,都屬“沒什麼朋友”的人。那混血兒般深刻分明的輪廓,加上令人懷疑她出生以來可曾笑過的無機質氛圍,乍看之下予人一般可怕驚悚的印象。或許便是緣於這種難以親近的氣息吧,有許多學生和我一樣,雖識其人卻不識其名;我常在學生餐廳聽見旁人以“那個像模特兒的人”來稱呼討論她。

  的確,她那包覆於黑色風衣下的修長身軀一有動作,四周便幻化為舞台,獨特的氛圍不像同齡之人所有。原來她也會來居酒屋喝酒啊?我不禁萌生莫民奇妙的親近感,出神的看著她與店員交談。

  此時的她還不是現在的註冊商標髮型——及肩的小波浪捲髮,而是蓄著一頭長達腰間的直發,但其他的特徵卻也已成形。比如說。她的服裝品位。

  她向店員輕輕的低頭致意後,便轉過身來,脫下風衣,風衣底下的裝扮奇特的教人懷疑是哪國服裝。那就像是將未曾剪裁的布直接纏在身上一般,其下則是一雙長的嚇人的美腿。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曾聽見櫃檯後傳來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音;想來那並非偶然,而是店員也看著她的腿出了神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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