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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氣球繼續上升。這時發生了完全難以解釋的事,這升到小城和周圍小山崗之上的氣球卻不在叔叔和我眼裡顯得像從下面可以看得越來越清楚的東西。是小城和周圍的山崗往下低去使我們感到氣球往上升。但是,現在與邏輯相反,我們停留在與氣球同一個水平上,它的大小仍是一樣,兩個兄弟對著我們站立起來,完全好像照片是從第二個氣球的吊籃上拍攝的,這第二個氣球和第一個氣球同時升起,動作完全精確地一樣。

  幻景沒有完結。更確切地說,它跟隨著電影的手法而變化,用一個形象代替一個形象,同時首先把這些形象混在一起。當熱空氣氣球離地五百米左右時,它顯得不大清晰了,它的模糊、變軟的線條逐漸與另一個身影越來越剛勁的線條混和起來,這身影不久就占有了所有的位置,這是一架戰鬥機的身影。

  後來我好幾次在神秘的銀幕上看見雙重的場面,其中的第二場面補充了第一場面——這種由兩部分組成的作品明顯表示要從中得出一種教訓,通過時間和空間聯接兩個事件,由此而獲得全面的意義。這一次,教訓是清楚的:和平的熱空氣氣球終於變成戰爭的飛機。首先出現的是從阿諾尼小城升高的氣球,接著是在天空中的戰鬥……單翼飛機的戰鬥,我看見它擺脫一個古老的氣球和一架雙翼飛機,我看見它撲向雙翼飛機時像一隻猛禽。

  謊言?弄虛作假?因為在這裡可以看見兩架飛機,不是像正常一樣從下面看去,而是好像和它們同一高度,與它們同時移動。這樣,是否應當承認,在第三架飛機上坐著一位攝影師平靜地“拍攝”這可怕的戰鬥的曲折情節?不能承認,對麼?

  重複這種無休止的推測有什麼用呢?為什麼懷疑我的眼睛所看見的不容置疑的事物,否認不能否認的事。真實的飛機展現在我眼前。真實的戰鬥在古老的牆壁深處進行著。

  但戰鬥持續的並不久。那單獨的人勇猛地進攻,好幾次他的輕機槍發出火光。接著,為了避開敵方的子彈,他翻了兩次筋斗,兩次筋斗使他的飛機處於一個位置上,使我能夠在飛機蒙布上看見法國飛機的一個三圈的同心圓。最後,新的攻擊在敵方背後近處又再開始,這飛行員重新拿起輕機槍。

  德國的雙翼機——我注意到上面的鐵十字——向地面直衝下去,豎直了起來。兩個人在他們的皮襖和面罩底下似乎相互擁抱著。第三個人用輕機槍進攻。駕駛員舉起手臂。飛機直立起來。這是飛機下墜。

  我看見了這次下墜,其方式難以理解。我首先看見它像閃電一般迅速,接著我看見它非常慢地下降,甚至是停止了,飛機翻轉了身,兩個人的身體動也不動,頭部朝下,雙臂分開。

  接著地面飛速地接近,一片被破壞和充滿坑洞的田野,那上面密集著無數的法國士兵。

  雙翼機下墜到一條河邊。在一堆不成形的破碎的機身和機翼中,露出三條腿。

  幾乎是立即接著,法國飛機在不遠的地方著陸。勝利的飛行員走下來,推開從各方面跑來的士兵們,然後朝那失去生命的敵人走前幾步,脫下帽子,劃了十字。

  “啊!”我低聲說,“真可怕……多麼神秘!”

  這時候,我發覺諾埃爾·多熱魯跪在地上,面孔感情激動。

  “叔叔,怎麼回事?”

  他雙手合起顫抖著伸向牆壁,結結巴巴地說:

  “多米尼克!我認出我的兒子!……這就是他……啊!我害怕!……”

  面對著那勝利者,我也記起我那可憐的堂弟的模糊的形象。

  “是他!”叔叔繼續說,“我沒弄錯!……三隻眼睛的表情……啊!我不想看見……我害怕!”

  “叔叔,害怕什麼?”

  “他們將殺死他……在我面前殺死他,像他們已殺死他一樣……多米尼克!多米尼克!當心!”

  我一點也不叫喊。將在那裡死去的人能聽見什麼叫喊聲?但同樣的害怕使我撲倒在地,合起雙手。在我們前面,在不成樣子的一堆東西底下,在成堆的碎片中,有東西露出來,這是一個受傷者的搖晃的上身。一隻手臂拿著小手槍伸出來。勝利者跳到一旁。太遲了,臉上被射中,他自身旋轉起來,摔倒在殺害他的人的屍身上。

  這場戲劇結束了。

  離我幾步遠,叔叔彎著腰哭泣起來。

  他親眼看到他的兒子真實的死亡,他兒子在戰爭期間被一個德國飛行員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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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接吻

  翌日,貝朗熱爾重新坐到飯桌前,臉色有點蒼白,比平時神色更嚴肅。兩天來沒有關心她的叔叔心不在焉地擁抱她。大家吃中飯時沒有交談一句話,只是到了最後,叔叔才對他的教女說:

  “小寶貝兒,你沒有摔著哪兒麼?”

  “沒有。說實在的,教父,我懊悔的是沒能夠和您一起看到……您前天和昨天在上面看到的。您馬上到那裡去麼,教父?”

  “我要去的,但單獨去。”

  這句話的語調斬釘截鐵,不容改變。叔叔細看著我,我動也不動。

  午餐在尷尬的沉默中結束。諾埃爾·多熱魯在出去的時候向我走來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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