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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瞧!”他突然激動地大聲說,“瞧這黑暗中閃動的東西。這不叫人變成瘋子麼?瞧……”

  他抓起另一支鉛筆,這支是紅色的。他跑到牆邊去,在白色的石灰上畫上三個同樣的難以解釋的形狀,“三個三角形的圈子”,在它們的中央,他用心畫上帶有瞳孔的眼珠。

  “瞧!它們是活的,對麼?你看見它們在動而且驚慌麼?……你看見它們麼?它們是活的!它們是活的!”

  我以為他要說下去,但他沒說完。他那平時充滿生機、像小孩的眼睛那樣坦率的眼睛,帶著一種懷疑的表情。他來回走了幾分鐘,最後打開門,轉身向著我,帶著氣喘吁吁的語調說:

  “維克托里安,你將看見它們,你得看見它們。希望你向我肯定它們是活的,正如我看見的一樣。一小時後你到圍地里來,或者在你聽見一聲哨子響時,你將看見它們,那三隻眼睛……還有許多別的東西……你將看見……”

  他走了出去。

  我們居住的房子,人們稱為寓所,背向著街道,靠著一個陡峭而缺乏管理的舊花園,它的頂上有一塊廣闊的圍地。多年來,就在那裡我的叔叔耗費著他剩下的一點財產,進行著一些無結果的發明實驗。

  就我所能回憶起的,我一直看到的就是這破舊的老花園,一直看到的就是這長長而低矮的也同樣是破舊的房子,它的前部的黃色石灰牆到處是鼓起的硬塊和裂縫。過去我和母親居住在一起,我的母親還有一位被稱做多熱魯姑姑的姐妹。後來兩姐妹去世,我到巴黎來讀書,在叔叔身邊度過假期。那時他為他的兒子多米尼克的被殺而哭泣。多米尼克是被一個德國飛行員所暗中傷害的,因為他迫使這名飛行員在一次可怕的空戰後著陸。我的來到使叔叔開心了一點,但我不得不離開他去旅行。經過很長的時間後我才回到默東寓所,在這裡我停留了幾個星期,等候著假期結束和到格勒諾布爾去教書的任命。

  每次我居住在這裡,我都恢復同樣的習慣,遵守同樣的進餐時刻和散步時間,過同樣單調的生活,在長時間的經歷中,穿插著同樣的希望和失望。符合諾埃爾·多熱魯的過分的口味和夢想的是強健有力的生活,對這種生活沒有任何考驗能打擊其勇氣,改變其純樸的信任。

  我打開房間的窗子。陽光高照在牆上和圍地的建築上。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片雲彩。在平靜的空氣中,遲開的玫瑰的香味在顫動。

  “維克托里安!”在我下面一個聲音低聲地說,這聲音從長滿紅色葡萄藤的樹籬處傳來。

  我猜出是貝朗熱爾,叔叔的教女。她大概正像習慣的那樣坐在石板凳上看書,她平時喜歡坐在那裡。

  “你看見你的教父了麼?”我說。

  “看見了,”她回答,“他穿過花園,回到他的圍地里去了。他的樣子很奇怪。”

  貝朗熱爾掀開葉簾,在那構成棚架的柵欄已被拆破的地方,她那滿頭凌亂的金色捲髮的頭部伸了出來。

  “瞧,”她笑著說,“我的頭髮被約住了。還有,一些蜘蛛絲。啊!多討厭……救救我!”

  這些簡單的回憶,無足輕重的細節……但為什麼它們這樣清晰地銘刻在我記憶的深處?人們相信在那些觸及我們的事件來臨時,我們整個人會充滿激動的感情,我們的感覺會事先顫動,就像是對著遙遠的暴風雨而輕微地覺察到它的氣息那樣。

  我急忙下來到了花園裡,跑到樹籬邊。貝朗熱爾已不在那裡。我呼喚她。一陣笑聲回答了我。我看見在較遠的地方,她在樹葉組成的穹形下,坐在一條綁在兩棵樹間的繩子上盪鞦韆。

  她非常甜美,充滿風趣,輕得像停在搖曳的樹枝上的一隻小鳥。她一跳動,所有的捲髮朝一邊或另一邊飛起,像頭上的一個會動的光環,在這光環上混雜著被搖撼的樹落下的紅色的、黃色的、秋天黃金色的葉子。

  雖然叔叔的極度的激動使我不安,但我對著這無與倫比的歡愉的形象還是注目了很久。我低聲地,幾乎在她不知覺的情況下,呼喚與她的名字貝朗熱爾同半諧音的綽號,像人們過去已採用的那樣:

  “貝爾熱羅妮特……”

  她從鞦韆上跳下來,站在我面前:

  “教授先生,再不允許這樣叫我。”

  “為什麼?”

  “以前可以這樣叫,那時我是一個淘氣的小女孩,經常單足腳尖旋轉和翻筋斗。但現在……”

  “但你的教父繼續這樣叫你。”

  “我的教父有各種權利。”

  “我呢?”

  “沒有!”

  我在這兒敘述的不是一個感情的經歷,我不想談她在三隻眼睛的故事中演出重要角色之前的情況。但從一開始和在這故事的初期中,這角色與我們的私生活的某些事件有密切的關聯,一點也不提及——不論怎樣簡短——會影響到這敘述的清晰性。

  十二年前,認我叔叔作為教父的一個少女到寓所來了,以前我叔叔經常接到她的問候信和新年賀卡。她本來和她父母一起居住在土魯斯。她父親曾經是默東的商人,與我叔叔為鄰。當她母親死後不久,她父親便不客氣地把她送到諾埃爾·多熱魯那裡,附帶著一封簡訊,其中有幾句話我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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