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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升起某種柔軟的情緒,準備耐心地好好跟人解釋一番。但當他剛要開口時,突然一個咯噔,警醒過來——那事已經發生過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可能再發生一次。所以,現在是……夢境?

  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便醒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人的背上。

  同行者共四人,一個背著他,三個分三個方向保護著他。

  薛采的目光在他們的衣服上停了一下——如意門的金門弟子。

  薛采開口道:“停。”

  四人沒有停。背著他的那人道:“先生吩咐,必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你們知道哪裡安全?”

  四人的腳步呆滯了一下,背著他的那人道:“往鳳縣跑總沒錯的。”鳳縣在蘆灣的西邊,四周皆山,確實安全。

  然而,薛采搖了搖頭道:“現在的程國,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一個——頤殊所在之處。”而想徹底解決眼前的一切,也只有一個辦法——擒住頤殊。

  誰知道她後面還有沒有更瘋狂的計劃,畢竟此人瘋起來連皇都都可以不要,沒準會連程國都不要了,全給炸沉了——雖然實際操作上很難。可薛采沒有忘記,袁宿還在程國各地罩了五個詭異的罩子。

  頤殊已經證明了她的所有舉動都是有計劃的。那五個罩子,必定也有用途。

  金門弟子們為難道:“我們並不知道女王現在何處。”

  “我知道。”薛采從那人的背上跳下來,冷笑道,“如此大戲,她怎麼捨得不親眼看?所以,她現在肯定在一個很高的、可以看到整個蘆灣沉沒的地方。”

  他走了幾步,伸手指向某處:“就是那裡。”

  ***

  蘆灣城南十餘里處有一雀來山,山上有一個廢棄的古塔,據說是多年前的一個雷雨天裡被雷給劈了,僧侶也死了,後來的人們嫌棄山高路遠修復困難,就任之荒蕪,久而久之,鮮有人至。

  而此刻,焦黑的殘樓頂上,坐著一人,站著一人。

  坐著的那人在一邊喝酒一邊望著遠處的蘆灣。站著的那個警戒四周,偶爾為她倒酒。

  坐著的自然是頤殊,站著的正是雲笛。

  “好哥哥,別緊張,坐。此處如此高,任誰來了都能第一眼看見。”頤殊笑著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雲笛搖頭,注視著蘆灣城的方向沒有說話。從這裡看,蘆灣城宛如一張宣紙,被水快速滲透,變得模糊。

  “你可後悔了?”

  雲笛輕笑了一下:“為女王誓死不悔。倒是女王,後悔嗎?”

  頤殊大笑:“我這一生,在外人看來大概要後悔的事實在太多了,可他們不知,我只覺得快活!如此暢快淋漓瘋癲一場,當世能有幾人可領略?可實現?可承受?只有朕!”說到後來,豪情頓生地站了起來,對著天地舉杯道,“只有朕!紂王不過炮烙,衛宣公不過縱淫,秦始皇不過坑儒,劉子業不過殺宗親……而朕,把他們做過的全做了,他們沒做的,朕也做了。引海灌,沉帝都,殺三萬人,淹十萬田。暴乎?虐乎?無德乎?又如何——”

  海風怒吼,捲起千堆雪,咆哮如天怒。

  而她迎風而立,笑看蒼生覆滅,無動於衷。

  雲笛在一旁看著看著,不禁有些恍惚,有些惶恐,卻又難以抑制地興奮。他突然上前摟住頤殊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頤殊眼中有一瞬的戾色,手卻自然而然地反摟住他的脖子,輕笑道:“好哥哥,你想做什麼?”

  雲笛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頤殊笑得越發嫵媚了起來:“也是。如此千載難逢的時刻……”聲到最後,漸不可聞。

  與此同時,海嘯衝垮堤岸良田官道城牆,瘋狂地湧入城中……

  ***

  好好的街道中間,出現裂縫,人們一開始還能指著裂縫驚呼,待得裂縫越來越大,好幾人掉進去後,才想起逃離。

  矮地地人往高處逃。可高處的樓都在搖擺。

  富貴人家套了馬車,剛馳出院門,滲水泥化的地面就將車輪吃了進去,再也動不了。

  人們慌亂地抓住各種能抓之物,期待這種晃動能夠停止,卻不知再遠一點的西南城牆方向,潮水已來……

  頤非站在宮牆前,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不知為何,想起了他重複過無數次的那個噩夢。夢境裡,他對母親承諾,遲早有一天,能接她上岸。

  而如今,夢境極具諷刺地在現實中實現了。

  可當這一幕真實地發生在眼前時,就像一隻手擦去了鏡子上的霧氣,讓他終於看見了自己的真心。

  故土如心,怎舍其滅,百姓如子,怎忍其死?

  頤非緊咬牙關,突地扭身衝過去將他扔在一旁的弓箭手首領拍醒:“醒醒!醒醒!”

  那人迷迷糊糊醒來,尚不知發生了何事。

  “叫上你的兄弟們,跟我走!”

  “憑什麼?”

  頤非指著眼前地動樓搖的景象,一把扯去了假鬍子等偽裝,露出本來面目道:“憑這大難臨頭。憑我姓程。憑我……是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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