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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十七》是一本俄文雜誌,主要讀者群為青少女,雜誌名稱《十七》,是抄襲同名的一本美國雜誌。

  有個傢伙在他腳邊爬行,看起來像是一個老女人,但她的頭上兜著粗麻質的頭巾,脖子上還有一條鎖鍊束縛著,她的衣服給磨破了,腿上的皮膚被磨個精光,並沒見她流血,只有黑色的膿。阿凱迪早就準備好要來上一段大聲又憤怒的演說,「別再撒謊了!別再下令叫我們隨意射殺平民了!所以我把這個小賤婦帶過來……」

  我找著迪可諾夫上尉在哪裡,但到處都看不到他,我感到胃部一陣痙攣。

  「……因為我要你們全都明白!」阿凱迪提起鎖鍊,拉著老婆婆的脖子,揪住帽兜並將它扯掉,露出老婆婆的臉。她的臉色鐵灰,就像她全身上下的色調一樣,她雙眼圓睜目露凶光,狂吠得像一隻野狼,猛要抓住阿凱迪。他一手環住她的喉嚨,將她抓住,不讓她靠近。

  「我要你們全都明白,我們為什麼來到這裡駐紮!」他拔起皮帶上的刺刀,刺進那女人的心臟。我倒抽了一口氣,眾人也全都屏息。這一刺直沒刀柄,而她仍繼續扭動著掙扎咆哮。「你們看到了吧!」他大吼,又刺了她好幾次,「你們看到了吧!這是他們沒告訴我們的!這是他們要我們拼死命去尋找的!,現場看到有人開始點頭了,還有一些表示同意的埋怨聲。阿凱迪繼續說:「如果到處都是這個樣子呢?如果他們已經蔓延到我們的家鄉來,找到我們的家人呢?」他望向我們的眼睛,一個疏忽沒怎麼注意到那位老婦人,手臂稍一鬆脫,結果她就立刻抽身,張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阿凱迪怒吼,揮拳打凹了老女人的臉,她跌倒在他腳旁,邊滾動邊流出黑色的黏液,他用靴子一踹就結束了她的性命,我們都聽到她顱骨碎裂的聲音。

  滴下的血液流到阿凱迪的拳心,他將鮮血甩向空中,他大叫的時候,脖子上的血管凸了出來,「我們要回家!」他大吼:「我們要保護家人!這是一個自由的國家!民主的國家!你們不能囚禁我們!」我也跟著喊,隨著眾人應和。那個被一刀刺進心臟,卻不死的怪物老女人……萬一牠們已經回到了家鄉呢?萬一牠們威脅到我們摯愛的人…我的爸媽?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疑慮,每一絲糾結和負面的情緒,一股腦兒全集結成了盛怒:「我們要回家!我們要回家!」反覆喊著這口號,接著……耳際突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槍聲,阿凱迪的左眼給射爆了。我記不得跑了多遠,或者吸進多少催淚瓦斯,我記不得俄羅斯特種部隊是何時出現的,但突然問我們被團團圍住,特種部隊將我們打倒後綁在一起,其中一個隊員在我胸口重重的蹬了一下,我以為我當場就會掛掉。

  那是「大整肅」的開始嗎?

  那只是開始。我們不是第一個叛變的部隊,事實上大約在憲兵剛關閉基地時就開始了,約莫在我們開始小型的「軍力展示」時,政府就已經決定要重建秩序。

  (她整了整制服,先冷靜下來才開始說話。)

  要進行「撲殺」……我本來認為指的是殲滅,造成可怕的傷害,毀滅……但事實上「撲殺」是指殺掉十分之一,每十個人當中就有一個必須得死……他們正是這樣對付我們的。

  特種部隊突擊隊要我們在閱兵場集合,全副武裝,我們新的指揮官開口就談義務與責任,並指責我們宣誓要保衛國上,卻因自私的背叛和個人的怯懦而違背誓言,我從沒聽過這樣的演說。「義務?」「責任?」俄國,我的俄國,不過是一團與政治無關的散亂,我們活在混亂與腐敗當中,只想要討生活而已。即使軍隊也不是愛國心的堡壘,而是我們學習謀生技能、獲取溫飽的地方,也許當政府手頭沒那麼緊的時候還有一點兒錢可以寄回家。宣誓要保衛國上?」那可不是我們這個世代的用語,這種話,只能從舊時代的愛國聖戰老兵口中才聽得到,那些傷殘、發了狂的怪老頭,以前還曾經舉著他們破爛的蘇聯旗幟,在褪了色又滿是蛀孔的制服上掛滿一排排的勛表,擠滿在紅場上。對祖國的責任義務根本是個笑話,但我笑不出來,因為我知道馬上就要有人被處決了。四周包圍著武裝的軍人,在各個哨塔上也布有兵力,我準備好了,我繃緊身上所有肌肉準備挨子彈,接著我聽到這段話……

  「你們這些被寵壞的死小孩,還以為民主是上帝給的權利,如果你想得到民主的話,你得要努力爭取!好啊,你們現在有個機會去練習一下民主程序了。」

  他的一字一句,這輩子都烙印在我腦海中。

  他是什麼意思?

  他要我們自己表決,誰應該受懲處。我們被分成十個人一組,然後投票推出一個要被處決的人,然後,我們……這些士兵,我們要親手殺死我們的夥伴。他們推來一輛又一輛的手推車,到現在我還可以聽到輪子的吱嘎聲,車裡裝滿了拳頭大小的石頭,稜角銳利又沈重。有些人哭了出來,懇求我們,像小孩子一樣的哀求:也有些人像百卜靈一樣,只是靜默的屈膝跪下,當我舉起石頭朝他砸過去的時候,他直視著我的臉。

  (她輕嘆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肩後的單面鏡。)

  聰明,真他媽的聰明。傳統的處決也許會強化紀律,也許會從上到下整飭軍令,但是他們用這套方法,把我們全變成共犯,他們不只用恐懼把我們拴在一起,還讓我們集體感到罪惡。我們原本可以說不,原本可以拒絕而飲彈身亡,但我們沒這麼做。我們遵照他們規定的遊戲規則,在意識清醒下做出選擇,那個選擇所附帶的代價太高了,我認為不可能有人會想重來一次。從那天起我們放棄了自由,而我們也毫不惋惜,從那一刻起我們活在真正的自由之中,可以自由的指著他人說「是他們要我這麼做的!都是他們的錯,不是我」。願上帝幫助我們,能永保直言的自由:「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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