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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出一種陌生的恐懼,這種恐懼不是來源於那個幾乎無法戰勝的強大敵人,也不是來源於雲驍即將脫口而出的某些“事實,僅僅是來源身邊這個人。

  葉汲的存在是整個計劃中唯一的變故,這個變故讓他產生了許多不曾有過的感情,他永遠昂揚澎湃的熱情與愛意如汪洋瀚海,將他滅頂吞沒,卻甘之如飴。

  “葉汲。”步蕨冷靜地開口。

  “嗯?”

  “動手。”步蕨像沒有看到雲驍身邊的沈羨一樣,搭弓而起,“讓他知道反派總是死於話多。”

  “……”葉汲一個趔趄,不是因為步蕨在節骨眼上的冷笑話,而是咆哮坍陷的大地!

  泰山府殿的正面山門終於完全脫離山體,緊閉的黑色石門緩緩開啟一條縫隙,無數白骨紛紛破土而出,在悽厲的嚎叫中向人間掙扎爬出。

  兵戈相碰的摩擦聲,馬蹄聲,腳步聲,整齊地從那條石縫隙中傳出,一聲聲撼動著破碎的大地,仿若千軍萬馬即將破門而出。

  “他竟敢讓你調動陰兵。”步蕨眼神冷厲,純黑的長箭振出鳴鏑聲,直取雲驍頭顱。

  勢不可擋的箭矢在觸及雲驍時竟無力地偏向一旁,叮地一聲與山門相撞,竟被白骨生生折斷!

  他嘴角勾起微微笑意,驀地拔出沈羨身上的長劍,在四濺的血花中又快如閃電般地將長箭扎入沈羨腹部,鮮血沿著細長的劍身流下,澆灌到石門上,隱約開啟的縫隙轟然一聲進一步擴大。

  原本昏迷的沈羨因為這一劍痛苦地短暫醒來,模糊的視線晃動在雲驍的臉龐上。

  雲驍溫柔地看著他,手指輕輕抹去他臉頰上的血珠,柔聲說:“很痛吧,不過這點痛和你知道自己師父是當年一手造就‘載川之變’的幕後人相比,應該不算什麼吧。”

  “你,說什麼?”沈羨強睜開血紅的雙眼,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朝雲驍臉上啐了一口,“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個畜生?”

  “信不信我,問你師父不就知道了?”雲驍毫不在意地撇去臉上的血水,笑眯眯地看向山門前的步蕨,“都這一步了,泰山府君不妨大方承認,你所謂的徒弟、地官包括……”他瞟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葉汲,“相濡以沫的‘愛人’都不過是你,為了對付那個和你流著一樣骯髒血液的父親——炎魔之君所選擇的犧牲品而已。”

  葉汲臉上沒有任何反應,此時此刻他只想到一句話——泰山府君,炎魔之子。

  原來,竟然是真的。

  第九十三章

  徐徐開啟的泰山門前, 狂風鼓譟,亡魂淒鳴, 灰黑的陰氣源源不斷地裂開的地縫裡湧出, 陰兵在山門後迫不及待地咆哮。

  沈羨卻覺得周圍安靜到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 像一個屏幕之外的觀眾,不知所措地看著這齣荒誕的啞劇。雲驍手裡的劍慢慢絞動他的傷口, 破碎的血肉混合鮮血往下流淌,他比那些從泰山門裡爭先恐後鑽出的灰影還像一個厲鬼。

  疼痛到極致, 他的所有感官神經都麻木了,唯一有知覺的是那張乾裂的嘴,他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師父……他說得是真的嗎?”

  步蕨不作聲,他的沉默已經回答了所有。

  葉汲吊兒郎當地笑一笑, 眼底卻透著冰冷的寒意:“大徒弟, 我沒指望你活一千多年能活出點長進。但起碼別長出一副狼心狗肺,反口咬上自家人。”

  沈羨不知道從哪裡爆發出一股力量,怒吼道:“葉汲!我不是問你, 我是問我的師父!這是我們師門的家務事,與你無關!”嘶吼拉傷了他的聲帶,沈羨狼狽不堪地掛著滿身的血,充血的眼球幾乎擠出眼眶, 他幾乎乞求地看向步蕨,“師父……雲驍他是構陷你對嗎?你說句話啊, 你說什麼我都信,只要是你說的。”

  隨便說點什麼, 不管是直接否認還是編織的謊言,他都會無條件地接受。

  步蕨依舊是沉默,沉默到沈羨一顆心漸漸失去所有溫度,墜入無間地獄的寒淵之中。他想起載川之變後他在那一片焦土上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想起師妹支離破碎的屍體,想起折磨了他幾萬個日日夜夜不能成眠的噩夢……

  在此刻尷尬地無以復加,讓他變成了一個可憐可悲的笑話。

  “讓我眾叛親離,這就是他想要達到的目的嗎?”步蕨輕輕笑出聲,伴隨呼吸吐出的白氣讓他皎潔如玉的臉龐看著很不真實,來自陰世的氣息讓氣溫急劇下降,地面結起一層厚厚的霜花,他微微頷首,“那我祝賀他,成功了。”

  沈羨閉上了眼,他不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已經是具屍體。

  雲驍心疼將他頭擱在自己膝上,像一個溫柔體貼的情人般:“現在怎麼能說成功了呢?才一個沈羨而已,”他的眼神移向葉汲,若有所思地說,“三爺……”

  “夠了。”刀尖乾脆地扎進許瀾庭的脖子,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一划。許瀾庭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人首分離,腦袋咕咚咕咚滾出幾米遠,睜圓地眼睛仍像毒蛇一樣盯著步蕨,灰暗的瞳孔里仿佛滲透著充滿惡意的笑。

  葉汲抖去刀上的污血,淡淡地說:“你不會認為我是沈羨那個豬腦子,被你一言半語就打擊得失魂落魄,不能自已吧?”

  話音未落,他人影突然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在雲驍半米之外,雪亮的刀鋒綻放在高空,帶起一串艷麗的血花。

  雲驍的右手被齊根斬斷!

  緊接著他整個人如破布口袋被葉汲一手揪住,直接扔向地面。他轉身不作停留,拔出沈羨體內的輕劍,剛要撈起他。

  下方的步蕨倏地一抬頭;“小心!”

  葉汲眼神一變,一腳蹬在山門上,純黑的石壁“嗡”的一聲巨響,震得他耳朵鼻孔里霎時鮮血齊噴。意識昏沉間他將刀尖猛地插/入石門,黑色的霧氣談貪婪地從刀柄纏繞住他的胳膊,飛濺的鮮血迅速被它們吸收,山門再次發出嗡得一聲巨響。

  這一聲響直接震入葉汲的元神之中,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混亂的意識里他感知到有一種陌生的力量從四肢百骸迅速匯集起來,窮凶極惡地吞噬滲透進他體內的陰氣。這種幾近殘暴的吞噬給他帶來極大的痛苦,那股力量與他原有的純正神力發生激烈地抵抗,兩者兇狠地碰撞在一起,彼此爭鬥不休。

  撕裂般的痛楚讓葉汲渾身肌肉一寸寸繃緊,所有的青筋恐怖地暴起在皮膚之下,他死咬一口氣,張開發抖的手指死死扣住刀柄,試圖將它從石門中抽出。

  步蕨臉色一變:“葉汲,鬆手!放開那把刀!!”

  重重摔在地上的雲驍躺在血泊中,看見此情此景痛得皺起的臉上不禁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為什麼要讓他鬆手?泰山府君,這不就是你想做到的嗎?泰山府每開一次山門必須有萬鬼相祭,洞虛君一人綽綽有餘了吧。”

  葉汲艱難維持的理智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一滯,他無法形容這一秒的心情,只有種——果然如此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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