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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銳的鞋尖在腿骨上捻了捻,“骨髓也沒了, 它的胃口變大了。二爺和說得沒錯,這隻妖物很不尋常。正常情況下, 進食過一次後段時間內不會再捕獵。它卻在風口浪尖上再次作案,說明它非常飢餓, 急需補充能量。如果它是雌性,那麼此刻它應該是肚子裡有了小的,為了繁衍生育冒險出來捕食;如果不是……對於妖物的習性,宗家主比我應該清楚。”

  宗鳴脖子上的青筋抖了抖,默不作聲地將一張符紙封在死者頸椎上,只見平坦的皮膚一波一波鼓起,從頸椎蔓延到頭顱,整片頭皮如波浪般上下凹凸。

  看得陸和心驚膽戰,擔心它隨時會像一個氣球炸開。

  宗鳴淡淡地說:“如果它不是為了繁衍後代而捕食,情形可以分為兩種:一,它只是單純地為了吃人而吃人,就像有的人喜歡吃肉,一天都離不了,但是案件才發生兩起,這種可能性很小;二,它受傷了,急需通過食人來補充體力和修復傷口,現在看來應該是後者原因。”

  沙沙的涌動聲從頭顱里傳來,可是卻被符紙牢牢攔在頸椎之上,終於一道赤色的影子按捺不住沖了出來。不料剛露了一個頭,即被宗鳴又一張符咒燒成了攔下,同一秒冬無衣煙杆里點下的菸灰也落在符咒上。不消片刻,脊椎骨上多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紅色蟲屍。

  淡淡的腥臭味浮起在空氣里,冬無衣嫌惡地別過頭:“噫,噁心。”

  那股味道確實算不上清新怡人,陸和卻聳動鼻尖認真地嗅了嗅,他的臉上露出狐疑,喃喃道:“我想起,還有哪裡不對了。”

  宗鳴和冬無衣訝異看向等同于吉祥物的領導,陸和抱著相機吶吶地說:“徐教授遇害的實驗室里充滿海腥味,步蕨說因為它是水裡的妖物。可是這間宿舍,卻一點沒有那種味道,這不很奇怪嗎?還有啊……”他抓抓頭,困惑不解地說,“剛剛那個學生,他說的話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自己朝夕相處的同學死了,他表現得是不是太平靜了?”

  冬無衣坦然地一攤手:“老子沒有上過學,不明白他們之間深厚的同窗情誼。”

  “……”

  宗鳴認真思索了片刻,臉色變了一變,倏地站起身:“主任說得沒錯,那個學生有問題。”他邊說邊疾步拉門而出,“他的表現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在突然見到自己舍友慘死的屍體時應該有的反應。確實,他表現出來很害怕,可是在極度驚恐的反應下他居然還條理清晰地描繪出自己同學的死狀。而且當時他推門而入,死者是坐在桌前,從他的角度是看不清背後切口臟腑全無的情景。他描述得那麼清楚,說明他當時至少走進宿舍,站在周墨背後仔細觀察過。”

  他在門外反問道:“現在大學生的心理素質這麼好……”

  宗鳴的聲音突兀地消失了。

  陸和自然而然地跟上去:“確實不太正常,咦,宗家主?”

  “回來!”他的肩被冬無衣猛地拉回宿舍,纏繞在煙杆上的銅鈴瘋狂地響起在安靜到極致的宿舍樓里,不知什麼時候起,偌大的學生宿舍悄然無聲得好像只剩下他們三人。

  不,現在只剩下他和冬無衣兩人。

  防盜門半開的走廊上靜悄悄的,一扇扇緊閉的門像一張張冰冷的臉孔,面無表情地注視他們,前一秒還在和他們分析案情的宗鳴不知所蹤。

  “媽的,這回真是閻王被小鬼蒙了眼。”冬無衣在震天響的鈴聲里啐了口,“陸啊,你期待的‘香奈兒五號’味來了。”

  潮濕粘稠的腥味漲潮般填充了整棟宿舍樓,“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走廊深處傳來,它走得不慌不忙,像是知道獵物已經是它的囊中之物。

  冬無衣將煙杆上的銅鈴解下來,兜頭給陸和掛上,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口吻對他說:“領導,二爺說現在地府局勢很亂,想走後門投胎有難度。你看你到現在也沒掙出個大功德,這輩子最多無功無過,下輩子保不定連個小公務員都干不上。所以待會爭氣點,活著,明白嗎?”

  陸和面上鎮定地點點頭,心裡其實慌成狗,說好的下輩子別墅美女副部級呢,你們這麼忽悠領導良心不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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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迷霧如雲,劈裂天幕的雷電聲勢漸小,燃油燒盡後的刺鼻味連同灰黑的拉煙線被狂躁的海風漸漸吹散。

  雪花從陰沉的雲霧裡飄然落下,穿過茂密的山林,落在步蕨的鼻尖上。他的睫毛微微動一動,又幾片雪花落下,他才從昏迷中艱難地甦醒,胳膊剛剛抬起頓時拉得渾身肌肉劇痛。他仰面在落葉堆上躺了近十分鐘,墜地的暈眩感才稍微緩解。他吃力地撐起上半身,試著動動胳膊和腿,又按了按肋骨。確定沒有哪裡摔斷了後,又在地上呆呆地坐了一會,才慢騰騰地扶著身邊滿是疤節的樹幹爬起來。

  他的記憶停留在飛機墜落前的十幾秒,在高速對沖的氣流里葉汲兩手牢牢鎖住他的腰,在莊勤聲嘶力竭的尖叫里,他居然還嬉皮笑臉地在他耳邊說:“親愛的,來,老公帶你玩跳傘。”

  要不是時機不對,步蕨真想一腳把他踹下去。以葉汲的能力完全可以護住飛機上所有人安全著陸,他應該也這麼做了,但是步蕨面無表情地看著方圓百步內只有他自己的山林。

  他想起冬無衣這幾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呵,男人。

  以他們當時的位置,應該離機場所在島嶼沒有多遠了。按眼下的情形,步蕨運氣非常不錯地落在了島上,可是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個運氣。

  山林里樹木稀疏,光禿禿的樹杈筆直地朝向昏暗的天空,像一隻只乾癟的手掌。步蕨腳下的落葉層厚實綿軟,一腳踩下去陷得很深,顯然很久沒有人涉足這裡。

  四周靜得出奇,沒有鳥叫也沒有人聲,更沒有墜機的殘骸,整個世界仿佛只有步蕨一人。

  他折了根樹枝當手杖,大致辨別了下方向,撥開枯枝亂葉朝地形高處走去。這片山林荒寂得超出他想像,他越走越是心存疑惑,他們降落的島嶼雖然遠離大陸,但是已經過幾年開發,島上資源有限,不至於留下這麼一座龐大的山林。再者,離他們墜機已有段時間了,駐島部隊應該早已派人搜救他們了。

  可是山林里毫無動靜,連個手電的燈光都沒有,陪伴他的只有簌簌落下的雪花,走了半小時後連零星的雪花也不見了。

  望山跑死馬,步蕨花了近一個小時才走上的高地,放眼望去,連連脈脈的山脈像蟄伏深淵的長龍。現在他不僅確定自己掉落到了一座陌生島嶼上,更確定葉汲他們也不在島上,否則葉汲信號早發到空中了。

  他望著山脈盡頭的一線藏藍海面,只要接觸到水,葉汲便能察覺他在哪裡。關鍵是,步蕨看著龐大的山脈深深嘆了口氣。

  規劃好路線,步蕨開始不疾不徐地朝既定目標走去,當他穿梭過荒蕪沉默的山林,突然感覺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時光。在許久前,他還沒有撿到沈羨他們時他也是如此一個人,拄著手杖行走在山林深澗中,偶爾會路過一座城池,他遠遠地站在山崖上看著萬家燈火升起。那時候的自己心裡會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似乎有點高興,又有點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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