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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怎麼啦?我看不出和尚情人比畫家情人差在哪。”華夏說,兇巴巴的眼光要是能殺人的話,我想我已經碎屍萬段了。我是不願意傷害華夏的,這時就採用了沉默的戰術,來避開華夏那受傷的獸類才有的痛苦絕望而兇殘的眼神。我的迴避讓華夏找不到發泄的出口,她轉過身去後忽然說:

  第二天(中)(7)

  “我一定會登上這個鷹嘴岩。”

  我沒有答腔。

  過一會華夏又說:“當年,老祖奶奶就是在那上面指揮義軍的。”

  於是我知道了妹妹是想以效仿老祖奶奶這個孩子氣的勇敢舉動來抵抗我的輕視。

  “這個鷹嘴岩連我都上不去呢。別說我,就是很強壯的大小伙子要上去也是很難的。當初老祖奶奶可是登了雲梯才上去的。”我說出這個客觀的事實來提醒華夏打消她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一定能做得到!”華夏強硬地說。“這麼個岩石算什麼?我要做的事可比登這個岩石更有意義,也難多了。”

  這時在寺院裡聽到的華夏說的片言隻語又在我的思維里活躍起來。“華夏你要做什麼呢?”

  “我告訴你,我才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可憐蟲。我是一個能夠主宰自己命運的強有力的控制者。我不僅自己要成為強者。我還要讓這些不長腦子的村民們也成為強者。哈,我要像當年的姨媽那樣,給那些高高在上的控制者們一個驚喜呢。”

  “你到底要做什麼?華夏,我是不會讓你胡來的!”我聽見自己這句話的口氣里重新有了我以往對華夏的那種權威性。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自從昨天夜裡到現在,我一直被壓迫在華夏的氣勢之下,現在才露出一口氣來。

  華夏向馬背的上空甩了個響鞭。馬蹄踩透厚厚的新雪,和新雪下面堅硬的路面互相擊打著發出的的聲。正當我以為我以往的對華夏的那種絕對權威性在華夏的感情乃至思想上都會留下深刻的影子,到必要的時候它就會發出威力,使華夏會習慣性的服從時,華夏慢慢地說:

  “那麼你會怎麼樣?會像過去高祖父出賣了他妹妹那樣的出賣我嗎?可惜現在不是私刑流行的那個年代了。要不你也可以把我活埋什麼的吧?哈哈哈……”

  華夏譏誚的大笑立即凝成一隻無形的大腳,緩慢而堅定地向剛才還在迅速膨脹著的我權威的自信感的汽泡上踩了過來,接著我仿佛聽見我那搖搖欲墜的自信感的汽泡啪地一聲破碎了,於是我又恢復了從昨天夜裡一直到現在的那個浸在妹妹權威的陰影里而感到對妹妹無法把握的我。

  華夏在笑聲里揚起鞭子,一連在空中抽了幾個脆響。馬兒就發了毛般,發足狂奔起來。馬有力而迅速地登踏著的四蹄,濺起一蓬蓬飛雪罩住了馬,雪橇,雪橇上的我和華夏,一個鬆散的大雪團一樣飄滾在路上。雪橇箭一般在一片白茫茫中飛射。一時間,我眼前除了雪,什麼也看不見。風在我耳邊嗚嗚地呼嘯著掠過。我嚇壞了,大叫起來。雪花和風就趁這當口一齊撲向我的嘴裡。我一邊被嗆得咳嗽著一邊大叫:“華夏!慢點!快停下!快停下!”可是華夏像沒聽見一樣反而把鞭哨抖得更響了。忽然,一個清脆而響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哎――我騎著馬兒下山來呀――哎嗨哎――嗨――呀――馬如龍啊雪如雲啊,乘龍駕雲我奔下山啊……哎嗨――哎――嗨――呀――!……”

  是華夏不顧風,不顧雪,一邊沒命地趕著馬瘋跑,一邊高唱著大神調。“別唱了!別唱了!快停下!慢點……!”我的叫聲被那嘹亮的神調壓得無聲無息,我自己的耳朵也很難聽清那是什麼。最後,風雪和恐懼使我把頭埋近大衣里,緊緊地抱著姨媽的骨灰罐縮成了一團。我一邊擔心著自己從雪橇上掉下來骨碌碌地滾下山坡變成沒生命的雪球,一邊想像著我們乘坐的這架雪橇在雪地里飛馳的情景。猶如我的眼睛一下子跳到了空中般,我看到在白雪覆蓋著的光禿禿的山道上忽然竄出了一條雪龍。那雪龍帶著呼嘯聲沿著山道氣勢磅礴地一衝而。在猙獰地舞動著的雪龍的上空,輕脆而激昂的大神調一路伴著它跌盪起伏……

  有什麼東西碰了我一下,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小心翼翼地從大衣里伸出頭來,就看見一圈帶著譏笑的臉圍著我。然後我發現我已經是在家廟前的戲台旁了。華夏也迴轉過身來笑微微地看著我。看來雪橇已經停下來半晌了。可我的耳朵里還滿灌著呼嘯的風聲,和飽含著激情的大神調。大概我發傻了能有一分鐘的光景,然後我憤怒起來。看看這些譏笑的臉!他們看到他們的領袖把她健康的姐姐耍弄的露出膽小老鼠的狼狽相,很開心吧。看著華夏不懷好意的笑臉,我很想損她兩句。然而我只是說:

  “你那麼做很危險啊,華夏。要是雪橇不穩,翻了怎麼辦?”我這膽小的話引起村民們的竊笑聲。

  “不是沒翻嗎?”華夏笑嘻嘻地說。她是在她的追隨者的面前表演著勇敢者的形象吧?用嘲笑她孿生姐姐的方式?這時我真想把她在山道上表現出的膽怯樣說出來,可是又想到扒下華夏那勇敢的領袖的外衣露出膽小怯懦的她的本質來又有什麼好處呢?於是我假裝糊塗轉移話題說:“大戲怎麼還沒開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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