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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果一個人已經決定屈服,他就不會被恐懼淹沒。

  他在恐懼,只是因為他沒有屈服。

  齊樂人已經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將羊皮紙推到蘇和的面前,不敢再看他一眼。

  蘇和拿起簽上了姓名的契約,對齊樂人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還有一件事……”

  “什麼?”齊樂人鎮定地問道。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雖然眼底還有一絲恐懼,可是比起剛才拿著簽字筆時不斷輕顫的手,此時他至多像是個上課開小差被班主任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

  演技不錯,可惜還是嫩了點。魔王微微一笑,在齊樂人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優雅地將手中的契約變成了碎片,化為紙片的契約紙被黎明的微風輕輕一卷,消失在了晴空之中。

  又一份一模一樣的契約被放在了齊樂人的面前。

  “曾經我犯過一次錯誤,對你這樣有前科的小混蛋,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蘇和漆黑的眼睛裡流露出戲謔的笑意,“現在,請再重新簽一次吧。”

  第四十三章 星際死亡真人秀(二十六)

  就像看著一隻可憐的羔羊,陷在了獵人的陷阱中,哀鳴並不會激起一個老練獵人的憐憫之心,相反,獵人只會為垂死掙扎的美味興奮不已。

  看著如遭雷擊的齊樂人,蘇和淡淡道:“我知道很多規避契約的辦法,但這並不容易,多半是一次性的技能或道具,或者有極其漫長的冷卻期。就算你沒有……有備無患。”

  齊樂人呆呆地看著蘇和,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他久久地,久久地不發一語,低垂的頭顱沒有生氣,唯有睫毛在一動一動地顫抖著,仿佛他已經快承受不住這樣的失敗,泫然欲泣。

  這漫長的沉默並不讓人覺得可笑,反而令人覺得可悲。

  就像是看著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在賭桌上堆上了全部的籌碼,然後輸得一乾二淨。

  接下來的一切像是一次機械的重複,齊樂人面無表情地再一次在羊皮紙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簽出來的字都因為顫抖而扭曲。放下筆的一瞬間,他好似被人一節一節地敲斷了脊樑,癱軟在椅子上沉默地看著那一輪朝陽。

  一輪永遠不會升起的朝陽。

  “我可以離開了嗎?”齊樂人輕聲問道,神色里是深深的疲倦。

  “隨時可以,不過我建議你多呆一會兒,甚至可以睡上一覺,反正我已經為你調整了這片區域的時間流速,不會耽擱你多少時間。”蘇和像個充分為他著想的體貼朋友,友善地給了他建議。

  可齊樂人一秒也不想多呆了,他情願去面對研究所里的那隻怪物,也不想面對蘇和。所以他站起了身,椅子粗魯地在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我要走了。”齊樂人固執地說,語氣里有一種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後的惱羞成怒。

  “如果你堅持的話,請便。”蘇和也不勉強,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色慾魔女好奇地打量著齊樂人,因為他那簡直算得上失禮的態度。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惡魔,習慣了魔界階級等級分明的氛圍,她並不太理解人類之間的關係,有時候一隻螻蟻竟然可以衝著大象說“不”,這在她的眼裡實在是很有趣。

  平心而論,蘇和算不上一個嚴苛的領袖,如果對比的對象是控制欲旺盛的權力魔王的話,那麼他完全是一個隨和的上司,假如要把他與殺戮魔王做對比的話,那他就更是一個完美的上司了——至少他不會瘋起來誰都敢殺,以至於現在躺在熔岩下半死不活。欺詐魔王對下屬相當寬容,有時候甚至是近乎故意的縱容。他很少會指出你的錯誤,但是每一次你犯錯,他都會記得,然而他並不會表露出來,這種態度令人覺得他並不在乎這些。這種略帶惡意的放縱助長了人性里的弱點和自欺欺人,而他饒有興致地觀察著,等待著,直到你終于越過了他為你劃定好的界限……

  然後你會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哪怕你跪在他的腳下親吻他的鞋尖,苦苦哀求他再給你一次機會,他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這種極致的溫柔與極致的冷酷糅合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矛盾又複雜的人,魔女們青睞他,也畏懼他,就連以放蕩聞名魔界的色慾魔女,在他面前也顯得規矩多了。至少出現在蘇和面前的時候,她會從衣櫥里挑件不露點的衣服,當蘇和叮囑她衣著得體地招待客人的時候,她也會找件把自己從頭裹到腳的衣服。不過為了表達她的不滿,她不介意用過度服從的執行方式來小小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抗議。對這種程度的抗議,她的上司並不在乎。

  他有時候實在令人捉摸不透。

  就像她以為,妄圖欺騙欺詐魔王的行徑會讓人失去他的寵愛,甚至激怒他,可蘇和的反應恰恰相反,他恐怕還在心裡給那個膽大妄為的人類加了十分。

  色慾魔女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看著這個可憐的人類在椅子旁躊躇,她看了看蘇和的臉色,禮貌地問道:“需要我帶你出去嗎,寶貝兒?”

  “謝謝。”正發愁該怎麼離開的齊樂人趕緊說道。

  蘇和擱在座椅扶手上的左手也支著臉頰,他毫無徵兆地問道:“你脖子上的項鍊,是誰送給你的?”

  齊樂人的冷汗又下來了,在領域裡的這幾分鐘裡,他大起大落一驚一乍,神經過度緊張,簡直成了一隻驚弓之鳥。剛在慶幸成功地瞞天過海,準備保持住這個狀態趕緊離開,誰知道蘇和又來了一出。

  幸好,幸好蘇和沒有發現。

  沒發現他第一次簽下名字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有用什麼技能卡。

  對,他沒有。

  他做了一次堪稱精彩的推理——他曾經成功地騙過蘇和一次,用一個和手提電腦一樣來歷不明的道具。那麼這一次,在幾乎一模一樣的前提條件下,蘇和還會上當嗎?他會相信他老老實實簽下了契約並準備履行嗎?他在蘇和的眼裡可不是一個乖乖聽話的人。

  要打消蘇和的懷疑,最好的辦法是讓他覺得自己已經看穿了他,親自拆穿他,看著他痛苦、絕望、崩潰,然後再看著他屈服。

  所以他有了一個堪稱大膽的計劃,他決定賭一把。然後他成功了。

  他狂喜到不得不低下頭來掩飾自己內心的隱秘又狂熱的喜悅,任由那份激情在他心中炸開了一朵煙花。

  然而他也不得不考慮到,這個決定將會在未來給他帶來極大的風險——等到他真的晉升到了半領域的時候,他該怎麼對被爽約的蘇和解釋?

  這個顧慮稍稍沖淡了激動的心情,就連最後一絲雀躍也被蘇和突如其來的問題擊得粉碎,讓齊樂人心驚膽戰。

  “這個氣息……是先知?”蘇和挑了挑眉,問道。

  齊樂人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反問:“你認識先知?”

  他們兩個就像是永遠不能好好說話一樣,蘇和也拋出了一個反問:“你不覺得,黎明之鄉和黃昏之鄉實在是太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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