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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這句話就燒盡了他所有的勇氣,不得不在陳百七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落荒而逃,然後在床上徹夜難眠。

  黑暗中齊樂人數著機械掛鐘的滴答聲,好幾次睜開眼去看放在床頭的那塊生命水晶。

  它在黑暗中微微發光,緩慢旋轉,在失去了所有光源之後,它益發晶瑩剔透、如夢似幻。那環繞著一滴血的金銀二色光點仿佛大型行星的諸多衛星,不停地圍繞著它公轉。

  齊樂人看著看著,終於感覺到疲憊,體力早就在一整天的訓練中消耗殆盡,幾小時前的大起大落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的大腦已經不太聽使喚了,卻執拗地不肯指揮他閉上眼睛。

  他想他是害怕的,害怕夢到自己死亡前的場景,也害怕夢到寧舟,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太多。

  可如果他夢到了,那個夢應當會和寧舟一樣,是個美夢吧?

  睡意襲來,累到了極致的齊樂人終於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熟睡之中。

  第二天一早,齊樂人是被呂醫生的砸門聲弄醒的,醒來的時候鬧鐘還在床頭嗡嗡叫,他竟然愣是沒聽見!

  齊樂人趕緊從被窩裡爬了出來,全副武裝活像要上戰場但其實只是出門晨跑的呂醫生叉著腰,因為衣服穿得太多,他看起來像只胖乎乎的茶壺:“我都準備出去跑步了,你還不起來?趕緊跑吧,不然就遲到了!”

  齊樂人苦著臉,顧不上洗臉刷牙,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呂醫生的診所。

  因為拿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齊樂人跑到陳百七家的時候僥倖沒有遲到,等在門口的陳百七遺憾地嘆了口氣,蹲在陳百七腳邊的地獄三頭犬失望地嗚咽了一聲,齊樂人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原來的位置。

  慣例的買早餐後,陳百七帶著齊樂人繼續訓練潛水。

  今天的訓練場地在亡靈島附近,齊樂人記得審判所的先知跟他說過,讓他有空去找一找住在亡靈島後山的一位盲人,齊樂人就順口問了陳百七。

  陳百七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的?”

  “呃……先知跟我說的。”齊樂人回道。

  “我恰好認識,這樣吧,今天的訓練結束後我帶你去見他。”陳百七爽快地答應了。

  又是痛苦的一天,齊樂人在連續三次下潛後奄奄一息地趴在船邊:“再來幾次我不會得潛水病吧?”

  陳百七嘲笑道:“放心,你比你自己想像的要耐操。”

  齊樂人都不知道是該鬱悶還是該欣慰了。

  “你一直說要突破身體極限,可這真的可行嗎?突破身體極限之後就可以凝結半領域了嗎?”齊樂人問道。

  “不,半領域是另一個境界。噩夢世界和現實世界不完全一樣,尤其是在極限上。目前已知的最高境界是領域級,下面是半領域級,再往下……”陳百七撫摸著手腕,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描述。

  “普通人級?”齊樂人插了一句。

  陳百七斜了他一眼:“那是最低等的一級,就像現在的你一樣,和菜雞沒什麼區別。”

  齊樂人受到一記重擊。

  “不過大部分玩家到死都停留在這個等級里,很少有人能‘破殼’。”

  “破殼?”

  “這個境界沒有固定的稱呼,有的人管它叫‘突破’,也有人稱‘先天’、‘出竅’、‘超體’,甚至有人管這個叫‘基因鎖’——這個大概是《無限恐怖》看多了。”

  “《無限恐怖》?這是什麼?電影嗎?”齊樂人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詞。

  “我年輕的時候流行的一本小說。”陳百七淡淡道,“但不管是什麼名字,它蘊含的意義都是一樣的,這個境界代表你突破了人類身體的極限,舉個例子,假如你在我的愛犬的追趕下跑出了百米十秒的記錄,這就說明你破殼了。一旦破殼,你的各方面能力上限都會有一個大幅度的提升。但是這不代表你一定可以到達半領域級,更別說遙遠的領域級了。一旦到達領域級,動用領域對付非領域級的敵人,簡直是碾壓一般的勝利。領域級已經夠可怕了,之後還有什麼境界,已經沒人知道了,也許是成為神吧。”

  齊樂人有點沮喪,現在他才明白自己和蘇和的境界差距到底有多遠,這越發顯得當初他想用自爆的方式和他同歸於盡的行為天真到可笑,蘇和要對付他,根本是降維打擊。

  下午的訓練齊樂人一直都有點蔫,但還是盡力完成了陳百七的任務。

  一天的訓練結束了,陳百七的小船在亡靈島岸邊停了下來,齊樂人已經兩腿打顫渾身虛軟了。

  陳百七打趣地問他要不要扶?齊樂人用盡了男人的自尊才沒答應下來,拖著灌鉛似的腿艱難地往前走。

  陳百七還壞心眼兒地笑了起來:“哎呀,爬山不易,且爬且堅持啊。”

  接下來的爬山路真是血與淚的考驗,齊樂人中途休息了好幾次,陳百七不催促他,但也不幫助他,偶爾還要笑嘻嘻地嘲諷他。等真的爬上了後山山頂的時候,齊樂人已經雙腿一軟跪倒在石階上奄奄一息了。

  亡靈島已經離開了黃昏之鄉的範圍,自然不會終日被夕陽籠罩,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齊樂人身上,這種溫暖的光芒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力量,隨著呼吸滲透到了齊樂人的體內,沒過多久他就覺得自己緩過來了。

  “能走了?”陳百七問道。

  齊樂人默默點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午後的風溫暖和煦,照耀著這片山頭。這裡已經是後山的最高處的山脊了,沒有太高的樹木,只有綠汪汪的草地和低矮的灌木叢,被人畜踩踏出來的蜿蜒小徑一直帶著他們走向前方一塊裸露的山岩,在那裡有一座破落的小教堂。風中傳來清脆的搖鈴聲,兩人應聲看去,在山坡下方,有一群白色的綿羊在草地上吃草,搖鈴的是一個老人,他身邊站著一個小男孩。

  “原來你們在這裡。”陳百七領著齊樂人走下了山坡,笑盈盈地和兩人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小知,還有老師。”

  叫做小知的男孩子抬起頭,齊樂人猛地一驚——這個小孩子長得和先知也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那孩子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眼巴巴地看了陳百七一會兒,悶聲道:“我不記得你了。”

  陳百七笑道:“那還記得茜茜嗎?她可想你了。”

  粉妝玉琢的小男孩皺著眉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也不太記得了……”

  陳百七無奈地笑了笑:“茜茜又要難過了。不過沒關係,下次再帶她來見你,你們又會成為好朋友的。”

  小男孩開心地笑了笑:“嗯!”

  “還沒跟你介紹,這位是我的老師,也就是你要找的人。”陳百七向齊樂人介紹了一下那位盲眼的老牧羊人,又對他說,“老師,這位是齊樂人,我的學生。”

  盲眼的老牧羊人已經很老了,渾身的皮膚都像是長了青苔的樹皮,他閉著眼,眼睛的位置沒有眼球,而是凹陷著的,猛地看去著實有些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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