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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夢軒覺得在這幾個時辰里,他一下子變得通透了。對這個國家,這個世界,他已了無牽掛。在這之前,他一直為榮譽、榮耀和這個國家活著,殊不知,什麼都是身外之物。你不屬於任何人,唯有你自己才是屬於你自己的。高夢軒發現,人永遠不會真正成熟,今天你會覺得自己比昨天成熟,而明天你又會覺得比今天比昨天更加成熟。從此時去看彼時,有多少事、多少話、多少想法,都會顯出它可笑荒唐的一面!

  哼,老夫子在千年之前就對他的門生說,“亂邦勿入,危邦不居”呵!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我再不陪你玩了,還不行嗎!從現在開始,高夢軒他開始要為自己活了。

  魯美倫還在沉睡,高夢軒命唯一還留在他身邊的貼身侍衛,守候在魯美倫左右,便獨自走出了魯美倫的房間,漢斯醫生說她已無性命之憂了。

  他決定下樓去找洪士牧,一齊面見天官。他想讓天官准他出洋考察,他想隨魯美倫一起去美國,他要找個清清靜靜的地方去讀《孟子》。

  高夢軒一走,魯美倫醒了。不用別人告訴她,她也知道自己剛才是躲過了一劫。她虛弱地微笑著,帶著一種死裡逃生後的喜悅向替她擦汗的德國女護士道謝。

  漢斯醫生向她講述了她獲救的全過程,並對她說她是這七個中毒者中唯一的倖存者。魯美倫聞言,不禁喜極而泣。她雙手合十,大段大段的祈禱詞從她心中噴涌而出,她為那個古老的復仇故事中的主角冒辟塵祈禱,為那個視死如歸的有著俠士風骨的陸子磯祈禱。

  洞口的鐵柵欄門被砰的一聲踢開了,張阿二的人抬著竹篼從濕漉漉的石級上走下來。

  “那女人來了!”眼球血紅的張阿二興奮地對李鎮公道,然後又問他的人,“阮老三呢?”

  “半道上被四海爺的人叫上,去火燒弄了。”那嘍囉埋頭說道。

  “哼,這堂堂漁園總管四海爺的人要去火燒弄,恐怕誰也攔不住吧!”張阿二看了李鎮公一眼,心想。他對李鎮公連他們的人在桐鎮各處通行都被禁止,大為不滿,但他見到這位京城名捕時,屁都不敢放一個。

  李鎮公已經發現這個王興國的外甥是一頭天生的嗜血的野獸,他向這個張阿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那倆嘍囉放下竹槓子,手忙腳亂地拎著竹篼將郝妹從中抖了出來。他們頭也不抬地開始解開綑紮郝妹手腳的繩子,但搗鼓了半天也未能解開。

  李鎮公向他的手下一努嘴,一個胖頭大漢拎著把快刀走過來,打發了張阿二的倆嘍囉。那兩人看到胖頭大漢割開郝妹繩子的同時還切開了她手腳的皮肉,他們即刻邁開大步,走出洞去。

  躲在洞口鐵柵門柱子後的阿德和汝月芬一聽見有人走上來,便雙雙飛快地退了出去,閃進了山岩下幾根粗大的筍石和一蓬高大如樹的芭蕉後面。待他們走遠後,才又回到了半開半合的鐵柵門後,引頸向下張望。

  一具裹在漁網中的殘破的男屍,橫臥在熱氣騰騰沸水四溢的鍋台下邊,他已經被煮熟了,皮肉顯露出令人心悸的慘白。另外有兩具死屍渾身上下一片死白,炮烙過的胸脯翻起的焦疤里還在滲出淡淡的血水。而那個鐵鏽蟹和他的人這時個個凶神惡煞,儼然厲鬼模樣。

  阿德的手探過去,一把抓住了汝月芬的手。只要一有可能,他就會來抓她的手。汝月芬也反手緊住阿德的手,她覺得她從來沒有這樣需要過這隻手。

  陸子磯耷拉著腦袋,懸在半空,看似性命交關。緊接著,阿德又看見了汝月芬的娘,扭作一堆地趴在血水橫流的地上。阿德頓時頭暈目眩了起來。但這時他聽到了一陣腳步從門樓那兒傳來,同時還聽到了那個暗哨的低語聲和一隻老貓歇斯底里的嘶叫聲,他拉著汝月芬連忙又退回到芭蕉叢中。

  第243節:蛇 怨(11)

  郝妹忽然覺得手腕和腳脖上的那種針扎般的又麻又痛的感覺,被一陣無比銳利的刺痛代替了。她猛地醒了過來,但仍然眼睛緊閉,只覺得渾身骨斷筋銷,頭痛欲裂。

  過了一會兒,郝妹才慢慢地噓開了眼睛,但當她漸漸釐清她所看到的一切時,她困惑極了,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人,還是算鬼!

  她鈍鈍地轉動著腦筋在想,這到底咋回事呵!

  慢慢地,她終於想起來了,根發死了……死了。

  想到根發的死,她的胸口一陣悶痛。她守靈來著,蒲包老太去廚房間了。有人來了,不止一個,但還沒看清楚進來的人都是誰,便被一悶棍敲昏了過去。

  郝妹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算不得一個人,他們要打、要殺、要捆,全由著這些人了!

  郝妹恨之切骨地睜開眼睛,但她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又一桶冷水嘩地潑在陸子磯赤裸的身子上,血水相混著從他身上一齊淌了下來。他微微地睜開一隻獨眼,模模糊糊地看見郝妹在一次一次地乾嘔。他吃力地思索著自己和這個女人為什麼會被弄到這裡。

  看著陸子磯慢慢甦醒過來,那個用桶潑水的精壯漢子用手一指灶邊的屍體,對他說:“稀里嘩啦全往外抖落吧,要不我們馬上給你煮嘍!”

  郝妹突然抬頭看見了吊在十字木樁上的那個血人,終於慢慢地認出了那是陸子磯。看著已經沒有一點人樣的陸子磯,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猛地爆發出一陣哭叫:“豹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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