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慎二膽戰心驚地走過去。那些幾乎高過他一個腦袋的高年級生問他看見什麼了。

  慎二沉默地搖了搖頭。

  踢良一最狠的那個頭兒模樣的六年級生說,咱們朋友間談事而已。你是幾年級的?

  當他答是四年級時,被警告若說出去的話可不輕饒,還有把你殺了埋在山裡之類的話。

  這種嚇唬人的話,以及當時的氣氛,令年幼的慎二信以為真。

  慎二被迫照這些小霸王們說的那樣,保證不向任何人說出這裡看見的事情。

  良一在後面坐在地上,低著頭不做聲。好像在哭泣。慎二未能和良一的視線相遇。因為慎二心想若被人知道是兄弟倆,自己也可能受欺凌。良一不知是否為著這一點,沒有顯出他知道慎二也在這裡。

  結果,他丟下哥哥在那裡,自己逃也似的離開了。

  那天傍晚,出事了。

  慎二因為難於回家向哥哥交代,一直在外閒逛。到他終於下了決心走回家時,已快5點鐘了。若槻家住高層住宅區的八樓。正好太陽下山,晚霞將整座建築物染得通紅。

  他家所在的樓前圍了一堆人。停著急救車和開了警燈的警車。

  慎二走近人群,想看看出了什麼事。這時,他被人拉著胳膊扯了出來。一看,是住對門的、面熟的阿姨。

  “你不能看!”

  阿姨說道,那可怖的模樣仿佛她看到了前所未見的可怕的事情。

  “對了,你知道怎麼聯絡你媽媽嗎?”

  因為父親在兩年前死於交通事故,所以母親伸子做昭和人壽保險公司的外務員維持一家生計。母親一般在晚上7點前回家。營業所的電話倒可以回家查,但此時母親一般正外出工作,很難聯繫上。

  慎二搖搖頭。

  “有什麼事嗎?”

  “你哥哥出大事啦。”

  阿姨只說了一句,就閉口不談了。

  慎二見阿姨咬緊牙關,一臉苦相,不禁呆住了。這時,周圍人們的竊竊私語傳到他耳朵里。

  說是從樓頂跳下來的。還是個小學生?六年級?他為什麼要自殺?

  自殺?慎二抬頭仰望高層公寓。從樓下望去,仿佛不同於往日,有種大山壓頂的感覺。跳下來?

  奇怪的是,之後的事在記憶中很淡薄。

  伸子自然是悲嘆命苦,因為自丈夫亡故後,可以說,只有兩個孩子才是她生活的全部意義。

  各種人在他眼前來來去去。小叔叔、學校的老師……其他不知是誰的人。似乎他們都對慎二說了各種各樣的話。想來不外是安慰他,事後再想,一句也記不住。

  其次記得的。是喪禮上和尚以奇特的抑揚節奏念經,聲音綿延不絕,令盤腿正坐的他雙腿麻木,好生難受。然後,是從火葬場升起的一縷煙。他心想,人死了就是那麼輕啊。

  結果,他未能向母親及其他人說出哥哥遭受欺凌的事實。因為說了的話,他丟下哥哥的事也非說不可了。

  嚴密封存著的罪惡感沒有消解,永遠像炭火般在他的心底里灼燒。

  平時可通過自制力抑制住。然而,一旦他去掉了壓抑,想要表露真我時,漆黑一團的感情沉渣便如幽靈般泛起。

  “你醒了?”

  他回過神,發現阿惠頭枕右手,靜靜望著他的臉。

  “噢。現在幾點了?”

  若槻爬起來。

  “4點差一點兒。”

  感覺好像過了很長時間,但睡著的時間和醒著想事情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小時。

  “要外出嗎?一一現在還早了點。”

  阿惠按住他。

  “不必硬爬起來嘛。你不是累了嗎?”

  “噢。”

  若槻仰躺下來,眼望天花板。

  “你在想什麼?”

  “各種各樣的事。”

  “剛才一副很傷感的樣子。”

  “是嗎?”

  他想說出夢中的情景,聽聽她的意見。但儘管那是個夢,坐視她被殺,到底難說出口。

  “哎……若槻,我問過你為何在大學裡專攻昆蟲學嗎?”

  阿惠突然發問。

  “不為什麼,喜歡蟲子而已。”

  若槻不解她為何現在提出這種問題。

  “噢,一般地說,‘昆蟲’是什麼?”

  阿惠趴著,探出身子來問。

  “就是身體分為三段、六條腿、四片翼翅的節足動物呀。唔,翅膀退化了的也很多。”

  “蜘蛛和蜈蚣不同嗎?”

  “不同。蜘蛛屬蛛形綱,蜈蚣屬多足綱。”

  “那麼‘昆’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若槻正要回答,此時喉嚨深處突然有東西頂上來。

  “怎麼了?”

  阿惠一臉詫異地問道。

  “沒事……是什麼意思呢?我忘了。”

  阿惠沒有再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那麼,你是怎麼喜歡上昆蟲的呢?”

  “可能是上小學時,讀了法布爾的《昆蟲記》吧。後來還反覆讀過數十次呢。那時候附近還有許多雜木林。我經常拿著捕蟲網和標本採集箱出去採集昆,蟲。”

  “一個人去?”

  “不……多數和大我兩歲的……哥哥一道去。”

  阿惠似乎想了想,又轉臉向若槻提問:

  “你其實是想做別的工作吧?”

  她的聲音有點兒緊張,好像害怕又破壞了若槻的興致。他內心裡害怕她再三問及哥哥的事,聽她這樣問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