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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是一條大白蛇,許仙早已驚愕地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唇齒顫抖。

  她試圖向他靠近,他揮灑著雙手,“別……別過來,妖……”

  她茶色的雙眸格外的明亮,那其間倒影著男人因恐慌而變得猙獰的面容,再不復往昔斷橋上借她傘時青澀羞怯的少年人模樣。

  她張開了嘴,巨大的牙讓所有人四處逃竄,男子顫抖的身軀早已癱如爛泥,面容慘白,布滿汗水。

  她愈發地湊近,直到突然竄出來的身影擋在這沒用的男人跟前。

  是那位愛慕許仙的姚姑娘。

  那女子亦是懼怕的,連帶著說話時雙唇也止不住地顫抖,“求……求你,別……我……我替……替她。”

  身後的許仙顫抖著不敢說話,躲在一位女子身後。

  她直起頭部,望向蒼穹,春日的陽光不知何時已經褪去,烏雲蔽日後便是綿綿春雨。

  細緻溫柔的雨打在她雪白的皮膚上,她微轉過頭搜尋那青色的身影,才知道那身影一直立在父母跟前,攔著那許班主夫婦,面容平靜又似乎緊張。

  你為什麼不過來?你不想救許仙嗎?還是你更怕我傷害你的父母?

  連你也提防我,畏懼我了。

  呵,人間,這噁心的地方啊,幾百年前不是就知道了嗎?為什麼還一再來了。

  眾人見著那巨大的白蛇蜿蜒離去,沒人敢上前阻止,許班主夫婦終於得願撲向兒子。

  那青衫素裙的少女望向雨中笑容猙獰的和尚,冷眼相待。

  “趕走了她,你便能如願了麼?”她道,那平靜的眸內,並無風雲。

  “誰知道呢?但我得不到的,她一條蛇又憑什麼得到。”他望向那被擁著的先前躲在女人身後的男子,瞳孔渙散,竟說不出的狼狽頹廢。

  許仙啊,實在說不出他究竟有什麼好?

  “萱兒,你要去哪裡?”

  她的身影停頓在門檻處,微側頭顱,卻不曾轉身,“父親,我很快回來。”

  她一頭扎進那綿綿雨中,絲毫不聞身後那些俗人的指點辱罵。

  那些人皆道,她亦是那般貌美絕然的女子,當一樣不是人類,是妖。

  長慶班是個藏妖的地方,眾人轟散。

  白餘生,她是一條蛇,離了這人間的長慶班,她會去哪裡呢?

  許萱想不出來,她焦急地穿梭在雨中,煙雨濛濛的杭州,油紙傘密布,她青衫素裙的身影格外亮麗,行過熱鬧的街頭,集市,她立在碧波蕩漾的西湖邊上,一望無垠的湖面隨著雨點漣漪四起。

  她心裡知道,自己追出來又能如何?

  時間久了,她已經被雨水淋濕,春日仍舊寒冷,她單薄的身軀,開始瑟瑟發抖。

  眺目望去,遠處的斷橋下,那白衣的人奪人眼球。

  許萱不由得嚇得心也瑟縮。

  真是只蠢蛇,她怎麼還敢這樣明目張胆地出現。

  白衣女子,仍舊是美極的容貌,一雙茶眸,又是疑惑又是痛苦,她望著那來人間第一個夜晚自己立腳之處。

  那一切緣起之處。

  還不急感嘆,便被一隻手狠狠地捉住腕部帶動著不顧一切地奔跑進雨里。

  風聲呼嘯在面龐,她側頭望見面容清絕的青衣少女。

  心中豁然貫通。

  說不出的感受,比許仙翻臉無情時還要難以言狀。

  許萱還是追了出來。

  直到身為人類的許萱沒有了力氣,二人才停下了腳步,周圍已經沒有陌生的人聲鼎沸。

  看著自己被放開的手腕,那處微紅,白餘生,露出笑容,冷而殘酷,“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不會。”

  “我會的,許萱,我是一條蛇,額,像他們說的那樣,也許是妖。”

  許萱喘息,面頰通紅,仍舊搖首,“我知道,你不會。”

  “可那時候,你攔著你的父母,難道不是怕我吃了他們?”

  許萱搖頭,嘆息一聲,“我是想讓你自己決定,要如何待我兄長,你不會吃他,可你需要認清你們不能一起的事實。”

  “呵,可你想不到,那個蠢女人躲在了他的前頭要替他赴死是不是?”

  “白姑娘。”

  許萱忽然望著她,平靜地開口,“你不覺得感動嗎?姚姑娘願意為了一個人拋卻生死,這說明她愛他。”

  “那又如何?”

  “這才叫愛啊。”

  白餘生雙眸垂了下來,她當然明白,不然又何必離去?

  她自問不會為許仙如此,她不會為任何一個男人捨棄生死。

  她對許仙,那不是愛。

  許仙對她,更不是。

  多麼荒唐。

  “你能陪我去雷峰塔嗎?”

  白餘生抬眸,目光里那樣的迷茫,塵埃不染,許萱點頭,“我陪你。可你為何要去哪裡?”

  “我就是想去看看,你不知道我一直想去看看,我總要去看看。”

  “白姑娘,你為什麼不會吃人?”

  “你覺得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你不會這樣的,可我說不出原因。”

  “我吃素。”

  “那你是條好蛇。”

  “……”

  當她還是一條蛇的時候,她便和同類不同,她對那些老鼠青蛙噁心得不行,難以吞咽,而且還忍受不了血腥味,所以從來只吃些瓜果充飢。

  【本章完】

  第12章 人性

  雷峰塔,她在故事裡存在了多少年呢?

  此刻早已是鏽跡斑駁,時光帶給它的是傷痕累累,青苔肆虐。

  塔前此刻站著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在這雨後初晴的黃昏,天邊是彩霞斑斕,遠處的西湖波光粼粼,它身後的群山連綿巍峨。

  世事流轉千年,唯獨死物不會變。

  白餘生仰起了頭,稀薄的光影投射在她的頭頂,並不刺眼,將她的每一縷發都染成了金黃,唯塔影帶給她半面陰影。

  她便這般,傾城的容顏,一半沉浸在光里,一般匍匐在影里,斑駁陸離。

  身旁的少女,青衫素裙,平靜的面容,漆黑的眼,難以言喻的情難自禁。

  二人的髮絲在腦後飛揚、糾纏。

  “你知道嗎?你兄長那樣子的時候我也沒有特別的難過。只是很沮喪,很失落。”

  “可你當然不會知道我為什麼不難過。”

  她抬手將被風吹到面前的一縷發拂到而後,始終仰頭望著面前的雷峰塔。

  “因為那傢伙在我還是條蛇的時候就已經叫我破滅了一次,如今不過是再次叫我明白,故事大抵就是個故事罷。”

  “呵呵,我說給你聽聽吧。你們看我是條白蛇,可千萬不要覺得這有什麼了不得。我自幼被族類視為異物,生母也將我放逐,但我是聽著白素貞的故事長大的,林中的花草樹木,鳥獸蟲魚都在耳邊講她的事跡。這些本沒有什麼值得我在意的,畢竟我那時更緊迫的事情是獨自一個在曠野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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