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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生的渴望,對死的畏懼,在那一瞬格外清晰。

  很快她便驚覺自己落入一個柔軟的懷抱,那人圈抱著她,手軟的雙手停在那處脊椎,輕撫,她湊近許萱的耳邊,二人面頰相貼,她呼出的氣息落在她的脖頸,先前因恐懼而起的戰慄便被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代替。

  她聲線極柔極輕,略微暗啞帶著後怕,“別怕,別怕。”

  “哼,想不到出家人六根未盡,你可對得起那每日誦讀的佛主?”

  “你乃出家人,不身穿□□,卻一身俗服,簡直是……簡直是不知廉恥!”

  “你……”

  許仙這讀書人,氣到極致也罵不出幾句痛癢的話來。

  那人卻耐性十足地等他詞窮之際搖搖手,“愚蠢的書呆子,別再罵了,耳朵都要給你吵麻了。”言語間轉過身望著身後二人,白餘生將許萱推到身後,面容依舊是那般魅意惑人,卻難掩冷硬。

  和尚搖搖頭,抬手撓了撓光凸的頭頂,那上頭黑漆漆的幾顆戒疤整齊的排列。

  嘿嘿笑著“一青一白,倒甚是養眼。”

  然後身軀變被身後的許仙一推,踉蹌著退後幾步,“你這臭和尚,滿口渾話,快走!”

  他聞言大聲笑著,果然背過身大步離去,一面還朝她們揮舞著手。

  許萱身軀一怔,那隻手差一點就要了她的命。

  “蛇打七寸,蛇打三寸。既已做了人,你便仔細記。著要護好心臟,護好脊椎。”

  那是頭一遭,許萱見到白餘生那般嚴肅的模樣,聽到那般嚴厲的語氣。

  許萱想要反駁,對上她的一雙茶眸,卻終究說不出話來,而是反常地點頭。

  許仙在身後,只道是妹妹受了驚嚇,白姑娘在安撫,一時感動欣慰之餘又頗有些自豪。

  許萱嘆息一聲,收回了回憶的思緒,自那日以後,那人便又和從前沒什麼不同了。

  唯獨這幾日,愈發少見。

  她可是病了?

  似乎那門窗內的人感受到她的心意,在她來不及撤回的目光里,一隻白瓷般的手臂支起了窗木,盈盈秋眸魅意如初,望著她,學著她懶懶地趴著,手指微曲,托著下巴,與她對望。

  “小青兒,你看什麼?”

  那人言語柔軟,極盡撩撥之意。

  “白姑娘做什麼一直叫我這個,我分明有名字。”

  “唉。”那人嘆息一聲,帶點埋怨似的望向她,“你酷愛青色衣物,我這麼喊你不是甚好麼?”

  原來如此麼?

  “那我可要叫姑娘小白?姑娘姓白,也酷愛白衣白裙。”

  “啐!”她聞言半惱,“你這沒大沒小的丫頭,你要叫我姐姐。”

  許萱搖搖頭,一時好笑,也無從反駁。

  過了半晌二人也不曾再開啟新的話題,只是干對望著,許萱總是吃不消,臉薄紅了起來,那人卻痴痴笑著,揮動著手臂,望著自己飛舞的衣袖,“青兒,以後咱們在這人間生活,可一定要記得,遠離和尚。你不知,那日,你可嚇死我了,所以咱們往後還是,見著和尚,就跑。”

  許萱垂眸望著抓著床沿自己骨節分明的雙手,不曾回應。

  那邊廂白餘生卻打了個哈欠,頭枕著窗木,合上眼,困極。

  望她那副睏倦的模樣,許萱控制不住腦中閃現的思緒,她想,是不是到了蛇冬眠的時候了?

  但是轉瞬她便慘白著一張臉,忽的直起身軀,放下窗戶。

  巨大的聲響只教那人微微皺了皺眉。

  為什麼要想起蛇?

  有些事情,她不該去想,也不能想。

  只是白餘生管不了許萱的許多糾結了,她變得愈發嗜睡。

  甚至不再進食,除去必須的蹬台,她可以許久不出房門,繞是許仙如何焦急砸門她也不管不顧。

  這般的舉動終究是惹人懷疑。

  直到某日許仙又帶了那和尚回來,那人在夢中猛然驚起,躥出房門,拽著許萱便跑。

  口中還一面抱怨:“要死了,這和尚陰魂不散,青兒,我們還是快跑吧!”

  許萱驚愕,卻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不曾拒絕,任由她牽著自己奔跑在寒風裡,寒風颳過面龐,也不覺得刺痛。

  因為竟陷入某種隱秘的歡愉。

  那日她們奔跑在風裡,穿過繁華的街市進入曠野,遊蕩在林間,最終累極躺在光滑的岩石上,喘息不停。

  “真好,像死了一樣的活著。”

  白餘生聞言轉頭,望見不知何時暗下的夜幕中,身旁女子漆黑的眼眸,粉紅的唇,那樣的生動。

  作者有話要說:  蛇打七寸,指心臟,三寸指脊椎。

  第8章 交心

  風聲呼嘯,寒意刺骨。

  白餘生背靠著崖壁,躲在背風處,目光卻毫不遲疑地望著仍舊在岩石上的人,她張開雙臂迎風而立,青絲飛揚,身上青色的衣裙像是流動的水浪,悠悠然似要把人卷進其間。

  從沒有人美得這樣有風骨,又這般遺世獨立的寂寞。

  “白姑娘,你可知道,幼年時我母親在草叢中撿回了我,我曾不止一次地設想,倘若那次父母親不曾經過那片草叢或是不曾在那裡滯留,是不是,我就不會身處這人世了。”她搖搖頭,似要擺脫什麼一般繼續道,“當然也許會被野獸叼走落入它們肚腹,又或是凍死餓死,腐爛在泥土裡,又或者還有別的人撿到了我……”

  “白姑娘,我自有記憶來便已經是個人了,你明白嗎?”

  白餘生聞言輕輕搖頭,一雙茶眸如即將寂滅的光,她環抱著雙膝,垂下眼瞼,輕輕地嘆息似的開口,“你說你生來便是人,可我是一條蛇啊。”

  言罷白餘生望向許萱,極怕錯過她臉上的一絲起伏,果然,許萱身上的青衣飄揚,她微側著頭,眼中什麼都有,唯獨沒有驚。

  更多的或許是許萱對自己這般順利的接納這答案感到的不安和躊躇。

  明知道人類不會相信這樣的話,可她就是信了,多麼無力。

  “你能讓我看看你原本的樣子嗎?”不知道處於什麼樣的目的她提出了這個請求,見白餘生僵直的身軀,她又輕聲補充,“我只是想看看,我太想看看了。”

  她不敢說,自己血液里充斥的都是興奮和懷念。

  她壓抑不住。

  良久,白餘生輕輕沿著石壁躺下,身軀柔軟地擺出優美的姿勢,那雙茶眸寂靜美麗,“好,我讓你看看。”

  很快地,那石壁下的絕色佳人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衣裙下遮不住的大白蛇。

  那通體瑩白的蛇,一雙茶眸依舊美艷動人,輕輕冷冷地亮。

  即便這樣的心態,也一點不會覺得她醜陋。

  許萱蹲下身,長發垂在身前,發梢落在那瑩白的蛇身上,蛇輕輕地扭動,似乎享受地模樣,她忍不住微笑,眸光從未有過的柔和,“我能不能摸?”

  蛇不會再說人話了,但許萱就是能夠自那茶眸中讀懂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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