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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櫃兩個字先是平淡的溜進蕭胤耳朵,隨後又以一種驚鴻之勢在他腦子裡面砸了個地裂天崩。
就是說杭媽知道杭一葦是同性戀了,蕭胤瞬間沉下眉眼,“杭一葦現在在哪!”
“我要知道他現在在哪,你不得弄死我?”凌晨兩點。
“曹耀!”
曹耀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也不敢再多說一句廢話,“應該在家吧,那個阿姨態度挺凶,杭一葦當時感覺都要哭了。”
蕭胤啪的一下掛了電話,他站在醫院門口往前跑了兩步又覺得不妥,又往醫院跑,他先跟蕭昊說了一聲,確定了蕭爺爺已經脫離危險之後,又火急火燎的訂票。
恐慌像是個無底黑洞,此刻正在一點一點的將他吞噬,他心急如焚,恐慌不已。
杭一葦從小沒有父親,是杭媽一個人把他養到這麼大,杭一葦所做的所有事情,無論是賺錢,還是讀書,是做好事還是犯渾,都會提前考慮杭媽的感受,在杭媽開心的基礎上委屈自己。
他不敢讓杭一葦一個人去出櫃,那結局一定會以‘慘烈’作為收尾。
蕭胤一邊往機場趕,一邊給杭一葦打電話,但是那邊一直沒有接電話,到了機場之後,蕭胤給杭一葦發了條簡訊。
打字的時候他手都在抖。
他就想杭一葦現在能接電話,讓他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少年人,說起責任,總以為只是表面上不分開,就是責任。
可責任不是維持了表面上的和諧,就算是承擔起了這份感情;責任是面對現實艱險,不逃避,不退縮,勇往直前,解決問題,用自己的能力保證對方在這段感情里舒心怡然。以身作則的告訴對方,患得患失沒有必要,未來並非有魔鬼攔路,一切都沒什麼好怕,只要你我在一起。
便能,無堅不摧,從容一生。
這個年歲,他們不懂。
蕭胤在飛機上補了覺,但是睡的並不踏實。
他睡著之後也是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一會兒是杭一葦要跟他分手,一會是杭一葦被送進了醫院,他過去看到了一身的血,一會兒又是爺爺病危。一覺醒過來,他反倒更累。
開了手機之後,曹耀的簡訊就進來了,蕭胤看到簡訊後面,很慘兩個字,面色沉的發暗,眼睛裡跟充了血似的。
他打了車就往杭一葦家奔去,因為做了那幾個夢,他也不敢肆無忌憚的打杭一葦的電話,唯恐自己惹怒了杭媽。
‘你不要怕,等我回來。’
‘杭杭?你怎麼樣,回我電話。’
‘你在家嗎?’
‘我到了,我去找你。’
一個接一個的簡訊發到杭一葦手機里,杭一葦洗完碗回到房間就收到了蕭胤最新發過來的簡訊。
不遠萬里從美國趕回來,杭一葦握著手機,鼻尖酸澀的要命。
他深吸了一口氣,給蕭胤發了一條簡訊,“我在路口等你。”
嘟的一聲,蕭胤收到簡訊,他瞬間捏緊拳頭,恨不得現在立馬飛到目的地。
杭一葦拿著手機出了房門,杭媽在自己房間裡睡覺,他站在客廳里頓了一會兒,然後大聲的說了一句,“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在確定杭媽應該是聽到了以後,杭一葦走了出去。
他每一步都走的艱難無比,腳下重如千金,這一去,像是赴死。他突然就想到趙哥,兩難之時,他結婚了。
杭一葦走到路口,蕭胤還沒到,他就退到旁邊商鋪的雨棚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大概是做了決定,心裡出奇的平靜。
去年也是十月份,蕭胤騎著機車問他想不想賺錢。
像夢一樣。
大概等了十多分鐘,蕭胤終於從計程車上下來;他在車裡就看到杭一葦站在雨棚下來,一個月不見,杭一葦像是瘦了十多斤,他身上穿著藍色的格子襯衫,整個人低垂在空氣里,像是快要化作塵埃。
蕭胤一瘸一拐的朝他跑了兩步就有點邁不動步子了,杭一葦朝他看了過來,那雙明亮的桃花眼裡蒸騰著一層霧氣,朦朦朧朧的將他的眉眼氤氳,看起來,可憐又無辜。
“蕭爺爺沒事了嗎?”杭一葦率先打破沉寂,乾癟癟的問了他一句。
蕭胤點頭,“已經脫離危險了。”
杭一葦懵懵的應了個哦。十月份,頭頂還是有陽光,烤的人頭皮發麻,一陣一陣的犯暈。蕭胤看著杭一葦站在那裡,瘦瘦小小的,平白少了點從前的倔強傲氣,多了那麼多的馴良順從,他特別想去抱抱他。
但是這裡不能夠,這四周有太多雙眼睛,此時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愛人,期待他越矩半分,他們便有了批判的理由,日後就多了份茶餘飯後的談資。
蕭胤只能朝他笑,溫和著眉眼,朝他安撫性的笑,“前面有家茶樓,我們過去坐一小會,可以嗎?”
這句話問的實在很沒有蕭胤的風格,以往的蕭胤分明是直接衝過來一手勒住他的脖子,然後不由分說的就把他連拖帶拽的弄到茶樓。
這是蕭胤的退讓,杭一葦看著他點頭,說了個好。
蕭胤鬆了口氣。
他想朝他伸出手,去拉他,但是手抬到一半又覺得不妥,最後側身,讓出自己身側的位置,杭一葦看了他半晌,而後走到了他身邊。
茶樓是家小茶樓,裝修不精緻,裡面的茶不好喝,就是有包廂,裡面很乾淨。
蕭胤點了壺冰糖雪梨潤肺茶,他跟杭一葦相對而坐,兩個人靜默著沒有說話,侍者拿著一盞酒精燈過來,酒精燈像是八個透明的杯子組合在一起,倒放在桌面上,侍者點燃中心的燈芯,一小簇火苗燃起來,隨後再將泡著冰糖雪梨的透明玻璃壺放上去。
等侍者走了之後,蕭胤提起玻璃壺,給杭一葦倒滿一杯推過去。
“試試看,不好喝我們再點別的,嗯?”蕭胤說。
杭一葦沒動,他將唇緊抿成一條線,面對蕭胤的時候,連呼吸都有點酸澀。
“蕭胤,我媽知道了。”杭一葦沒回答他那句溫柔的詢問,他直勾勾的朝蕭胤看過去,有點艱難的舔了舔唇,“你……你走之前,來我家的那天。”
那是八月末。蕭胤手上微頓,猩紅的血絲爬上眼眸,“為什麼不告訴我?”
杭一葦一個人扛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面他們通話無數次,杭一葦一次都沒跟他提過。
杭一葦一時語塞,為什麼不告訴他。
因為杭媽並非將他逼到絕境,所以他一心只想逃避,壓根就不敢面對血淋淋的現實;因為杭媽並非一味將同性戀一竿子打死,而是問他如果以後沒感情了該如何,他無法坦蕩的同蕭胤說出自己的自卑情緒。
蕭胤看到他臉色越來越白,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去拉杭一葦的手,冰冷的掌心覆到杭一葦手背上,“杭杭,我們一起跟阿姨說好不好?這些事情本來就應該是你一個人面對,我會陪著你一起。如果阿姨是在擔心小孩的問題,我們以後可以去找代孕;如果阿姨是覺得我們年級太小,是談著玩玩,我可以等著你,兩年後你就高考了,高考之後我們再談也可以;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