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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話,任誰都聽得出勉強之意,三娘心知自己脫不了懷疑,於是將矛頭掉轉,直指江氏,“二娘一直堅持說是四娘害了她的寶貝兒子,又焉知不是二娘報復殺人?”

  此話一出,便聽得二娘冷冷笑了一聲,她素來有些潑辣,因此不留情面地說道,“三妹可真不是一般二般地幼稚,這些玩話說說而已,旁的人可沒往心裡去,奇怪的是唯獨你當了真。”

  兩個人互相攻訐,平白叫人看了笑話,金不換羞惱極了,抬手指著她們卻罵不出來。

  “金老爺暫時息怒。”一直密切觀察眾人神情的丁捕頭此時穩穩地端起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清茶。“凡事都要講求證據,官府也不會憑著片言隻語就拿人,我這趟來,一來是送歸四夫人,二來是想和諸位討論一下案情,如此而已。”

  好一個老奸巨猾的公門狡吏!穠穠心中暗嘆,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挑撥得二娘和三娘互揭其短,然後又輕輕一招,卸了開去,自己不擔任何責任。

  “不知道丁神捕有何發現?”

  “不敢,不敢!”捕頭謙遜道,鷹隼樣的目光掃過坐成一排的三位如夫人。三個女子端坐著,各有各的風韻,各有各的表情。二娘一臉寒霜,三娘楚楚飲泣,五娘平靜無波。看起來都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纖纖弱質,絕不象殺人的冷血殺手,但是他相信,只要有足夠的理由,溫柔佳人也能變成奪命厲鬼。

  “請大家移步。”他只是說。

  撕開雕花木門上官府的封條,丁孝雲伸手一推,房門應聲而開,一股久不通風的味道,混合著嗆人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這就是兇案發生的現場,四娘阮碧雲的閨房。繡帷低垂,羅幕沉沉,因是發生過慘案的地方,到處血跡斑斑,自有一種幽悽慘淡的陰森。

  當時那死去的艷麗女子就躺在那個位置吧,他若無其事地指著木地板上那一灘已經乾涸凝固的黑色痕跡說道:“當時四娘就躺在這裡。”

  “呀!”本來就戰戰兢兢的宓珠嬌啼一聲跳開,躲在金不換身後,手指緊張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而江芷蘅也不禁秀眉一聳,臉色煞白。唯有穠穠,仍然平靜如昔,一雙盈盈秋水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她致命的傷口在這裡……”他指指側脖,“有人用一種尖銳的利器刺進了她頸部,導致血管破裂,流血不止……”

  “在她的手上還抓著一塊白布,上面染滿了鮮血,似乎當時阮氏還想用來止血裹傷,但是奇怪的是,按理說依照這種傷勢,應當是一擊致命,怎麼死者還會有餘力……”

  “丁捕頭!”金不換摟著快要嚇暈過去的宓珠,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敘述,“帶我們來這裡,你究竟想說什麼?”

  “呵呵!”丁孝雲乾笑了兩聲,“我認為,重現兇殺時的情景是最好的破案方法。各位夫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果什麼都沒做的話,忍耐一下又有何妨?”

  說完他背著手在房裡轉了一圈,最後竟點亮了一個燭台,燭焰搖搖地過來。屋內本來昏暗無光,這下頓時亮堂了一些。但門縫窗欞間鑽入的絲絲寒風令得燭光明滅不定,搖曳在他線條冷硬的臉上,有說不出的古怪可怖之意。

  “讓我們回到案發的那天晚上……”

  ---鵲橋仙

  [6]:他將燭台放在妝檯旁邊,眾人的目光不由都聚集在那如豆的燈光上。

  隨著丁孝雲的娓娓敘說,黯淡的鏡台邊,似乎真的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她盈盈伸出一截紫貂毛邊的繡花衣袖,留著春筍般長指甲的玉手姿態曼妙地剪去過長的燭芯,吹滅剪子上分出的一小撮火苗,錦衣繡襖的麗人放下剪子迴轉身來,是一張妍麗嬌美的臉。總皺著眉頭,仿佛諸事皆不如意的樣子,是的,那分明是四娘阮碧雲的臉。

  看著眾人駭然變色,丁捕頭滿意地繼續往下說。

  “按照各位夫人自述,此刻,你們都在各自院中休息…………”他突然自懷中摸出一張圖紙,攤在桌上,看真了竟是金府的一張簡易地圖。

  金府,經過三代的財富累積,層層擴建,如今已達數十畝,樓宇連亘,氣勢恢弘。原先只有位於中心的那部分樓閣,後來在西邊擴出一個大花園,園中亭台池沼,縈迴曲折。再後來,在花園中建起了一座小樓,也就是如今阿紫居住的紫樓,當年是阿紫母親紫夫人的居所。

  到金不換當家話事之後,又向周邊擴展,圍繞著舊有的府邸購買土地,建造了幾座別院,各有命名。府內人按照大致方位,簡稱為東、南、西、北院。

  其中尤以紫樓枕著一灣清流,風物最佳,而南、西、北院亦能有院門與花園相連,站在樓上能欣賞園中風景。

  丁孝雲的手指點在東、南、北院上,不無諷刺地說:“真是一個平靜的夜啊,可是如果真的這麼平靜的話,四夫人就不會一個人死在這裡了吧?”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彈,這睡房裡除了遠處一成不變的頌經聲,就只有風聲低沉幽咽,徘徊不去。燈光在眾人臉上投射出奇怪的影子,更使得黑漆屏風、紅綃床帳的暗處顯得更黑更模糊不清。那裡,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東西在窺探,在蟄伏,怎不叫人心頭髮毛,雞皮疙瘩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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