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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心起身幽幽走下階來,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冷眼睨著她:“這就是你的解釋?”

  “……是。”蘇楚又想推諉,連忙道:“陛下,此事臣妾定是受人構陷,臣妾宮中的禁衛都是陛下派守的,豈會聽計於臣妾去刺殺陛下?”

  “呵,說的也是。不過,如果下命令之人有足夠的身份,也不是做不到。你是朕獨寵,他們忌憚你,朕滅你邑蘇,屠你親族,你就無一絲仇心?若有機會……其實也想著殺朕吧?”

  “臣妾不敢……”

  “朕不信!”帝心轉過身。

  蘇楚被這猛然一聲嚇著了,趕緊又說:“臣妾冤屈!”

  “陛下。”占宿亦跪下來:“臣有話要說。”

  帝心冷冷吊起眼角看他:“朕還沒問你呢,你以為你躲得了?”

  “啟稟陛下,西延刺殺一事確實是另有人所使,此人有足夠的身份和權力,亦有要弒君的理由。”占宿抬頭微微勾起嘴角,道:“正是身為業國大祭司之職的罪臣。”

  蘇楚愣愣的看著占宿,相比以往,他此時少一分戲謔輕佻,這肅靜的竟不像是他占宿了。

  帝心眼中露出殺意:“是你?說說你的理由?”

  “我是安城敬安排在陛下身邊的人。”占宿想了想,又補充道:“安城敬身邊原有兩個善卦之人,一個是房演,一個便是我。”

  “哼!好個安城敬,他的棋設的好早!”帝心冷哼一聲,問道:“朕再問你,蘇己樓被劫一事,可是你之計?”

  占宿笑著搖搖頭:“其實世上根本無機雲山,是臣在誆陛下罷了,陛下一向清醒,臣想,陛下若不是俗蘇大人病危,陛下心急,臣還不能得逞呢。不過現在事已定局,蘇己樓已經落入東原了。”

  帝心恨的牙癢,此時他真想直接拔劍了結了占宿,但是占宿敢背叛他,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占宿卻一副輕鬆泰然,此時此刻,仍舊能笑的淡然:“陛下,君臣一場,罪臣可以先給陛下提個醒,伏簫抓住了陛下的軟肋,陛下可要小心了。”

  帝心已經預感到他話中的意思,這盤棋雖亂,但他原本可以掌控。但現在,他真的是被抓住死穴不得翻身了,被控制被威脅的怒火,讓他看著眼前這個細作,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帝心喝道:“把占宿押入死牢!明日午時凌遲!”

  蘇楚怔怔的跪在地上,不曾開口,只看著占宿被帶下去。

  入夜。

  死牢禁地的門支呀著打開,一身黑衣斗篷下裹個人走進來,她看著坐在昏晦燈光里的人,待決之禍下,他卻仍能戲謔的笑著朝自己看過來:“真沒想,娘娘來了。”

  蘇楚拿下連帽,看他許久,是覺得自己始終看不懂他。

  占宿道:“娘娘來看我,真是占宿死前萬幸的收穫,你就無話說?”

  “殿中帝心問話,本無你事,你為何全全兜下了?”蘇楚問。

  “若真無我什麼事,陛下為何要傳召我過去?娘娘太天真了,陛下本來就是懷疑我的,他是沖我來的。”

  “所以你便一併將我的事也攬在了你自己身上了?”想到這裡,蘇楚眼神里有些柔光隱動:“若不是你全攬了,也不會落個凌遲的下場,也許他會給個痛快。”

  占宿挑起眉來:“娘娘……莫不是心疼我了?”

  “我只是感謝你。”

  占宿無所謂的一笑:“娘娘不必將此事記在心上,今日在入金露殿之前,我其實已經為自己算過一卦,必死無疑。”

  說完,他朝牆角松懶一倚:“所以說,既然躲不過,不如替娘娘攬了算了,沒什麼偉大的,順便而已。”

  “你不是說,你卜的大勢沉浮,卦卜不了個人生死麼?”

  占宿一愣,昏暗裡,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只是笑了笑:“若是再有一次機會,娘娘會為我向陛下求情麼?”

  此時的占宿眼神平靜,無戲謔,真不像是他。只可惜,蘇楚依舊看不清昏暗裡的這些。

  “占宿……”蘇楚有些愧對。

  是,面對當時替自己攬罪的人,她當時卻一句話也沒說。

  蘇楚向昏暗裡走了一步,靠近他一步,說道:“占宿,我此次來見你,是想跟你說聲謝謝……你為何救我?”

  “若娘娘無要事,請儘快回吧。陛下對娘娘的疑心未消,若抓到娘娘夜會死囚,只怕還要將占宿再多刮幾刀才解恨呢。”占宿笑道。

  蘇楚從袖中掏出一隻精小的藥瓶,遞到他手裡:“這是鶴瘴……削肉剔骨之苦,非人之痛……我只能幫你到此了。”

  占宿捏著那瓶藥,笑容有一絲難察的苦澀,他拔開了瓶封,就在蘇楚的注視下,傾倒瓶身,將藥水盡倒,如酒酹地般,讓人心中一顫。

  “娘娘怎麼犯傻了?今夜您悄聲來去,明日便可安然無恙,可若今夜我毒斃於獄中,陛下必要糾查,到時候若知您來看過死囚,陛下怎麼想?您怎麼想引火上身了?”

  “占宿……”

  “夜深天寒,娘娘快回去吧。”

  蘇楚眼眶有些酸脹,嘆息一聲,走到門前時,終於停步,卻未轉身:“占宿,我會記得你。我不會欠任何人的命,等我親眼看到帝心失去一切,我絕不苟活人世,到時這條命算是還你。”

  身後的占宿自嘲一笑道:“如此,那我便在奈河橋上等著娘娘了。否則如何知道你最後是否是真還命來了?”

  “你願等……便等吧。”蘇楚說完,邁向了門外的黑暗。

  已是時維九月,一夜驟雨之後,潦水乾涸,寒潭清澈,踏雲居外的寒山上籠聚著輕薄的紫氣。

  “這踏雲居,我還以為你再不會來住了。”安尋亦走過水橋,微笑著朝這邊的蘇己樓走過來。

  蘇己樓坐在亭檐下,倚靠著欄干,眼神有些恍惚。

  水閣四檐的帷幔被風挑起,落日的霞輝反映著水光,折照在檐壁上,蘇己樓看過來,心事忡忡。

  “小樓,你為何事憔悴?”安尋亦關切道:“這三個月你都去哪兒了?回來便如此消瘦。”

  “大哥果真都不記得了?”

  安尋易疑惑的琢磨了一下他的話意,笑道:“什麼記不記得的?小樓你這是怎麼了?”

  “大哥你還記得自己這三月都做了什麼嗎?”

  “我病了三個月,父親出事,卻什麼也做不了。”安尋亦提到安城敬的死,忍不住自責。

  蘇己樓轉眼看著清泠泠的水光:“若我也能像大哥這樣就好了,其實現在想來,你能這麼輕鬆,還真要感謝那占宿。”

  “占宿是誰?”

  蘇己樓看著潭中簇擁的魚群,沒什麼心思:“一個算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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