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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延看著沈涼淵倔死不肯低頭的反應,氣的握緊拳頭,直忍的骨節咯咯作響。

  沈涼淵等不到華延回答,也等不到他轉身,便在他身後一頭磕響,伏在地上:“請皇上將臣罷黜!”那語氣堅決的讓華延恨不得現在就轉身給他一腳踢過去。

  兩人僵持許久,又聽到沈涼淵再一聲磕下來時:“臣請皇上……”

  華延再也忍不了,一腳踢飛腳邊的燭台,咔嚓一聲爆碎。

  他何時這般能忍過?莫不是身後那人是沈涼淵,現在該被踢碎的就是腦袋!

  華延現在是怒極了沒處發,想到沈涼淵和別人親熱,他就要殺人!想到他不承認不解釋的樣子,放著旁人他早就該拉去嚴刑拷問!再想到身後沈涼淵那張莫名倔強的表情,他就更是忍不了。

  “滾!朕此次饒你不死!至死不准再讓朕見到你!”

  沈涼淵一怔,卻也沒再說什麼。又磕頭說了聲遵旨,慢慢起身,走出了重瀾殿。

  殿門重新被關上,裡面悶悶的又是一聲巨響,不知道又碎了什麼?

  華戎見沈涼淵終於出來,完好無損,就是臉色白了些。心裡也鬆了口氣,趕快過去扶他:“涼淵,皇兄怎麼樣了?”

  沈涼淵面無表情:“皇上沒什麼。”

  “他沒把你怎麼樣吧?皇兄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

  沈涼淵不再說話,只是一路往前走,臉色不太好看。

  華戎知道剛才在裡面一定發生了什麼,雖然知道沈涼淵不一定說,但是這次不得不再問一問。走了不遠,華戎終於還是要問:“告訴我。皇兄找你為了什麼事?”

  此時走過御花園處,看到那株海棠。樹椏上掛著那隻銀絲鳥籠,鳥兒在籠中歡躍,見著沈涼淵時就更加活躍,在籠中跳上跳下的撲翅膀。

  沈涼淵停下來,看的有些出神。

  華戎催道:“沈涼淵,你倒是說啊!”

  “我向皇上辭官了。”

  “……什麼?”華戎愣了一會兒:“為什麼?”

  沈涼淵只是低頭冷冷笑笑,不再回答,轉身繼續朝前走。

  此時卻聽到身後的鳥在籠中嘰嘰喳喳:“涼淵——涼淵——涼淵何時回來?涼淵何時回來?”

  沈涼淵身子一怔,腳一下子頓在那兒。喉嚨微微有些酸楚,心裡像是有“委屈”一樣的東西在躥動。

  華戎回身朝樹上看過去,笑道:“這鳥兒倒真是會討好人。涼淵你看,原來皇兄……”

  “沈家世代功勳——深得民心——尤其是沈涼淵!不得不防——不得不防——不得不防……”

  那鳥叫個不停,華戎忍不了,幾步過去把它籠子打開,捏住了鳥嘴。

  心中罵,鳥嘴就是鳥嘴,說話不是討好就是臭!

  一旁宮人見了王爺手段如此粗魯,嚇得不輕,立刻過來攔道:“王爺,王爺,這可使不得,這可是皇上極寵著的鳥兒,王爺您輕些喲……”

  華戎今天本就被諸事煩的慌,平日裡的好心情今日全消了。他把那鳥籠“啪”的一合,扔給宮人:“這長毛畜旱鴨學舌,聒噪難聽得不如哀驢嚎!擰走!”

  皇上有令,這鳥要掛樹上。宮人們平日裡絕不敢把這鳥隨處擰放。

  但眼下要是不擰,只怕能死在這王爺手裡。皇上自然不會為了一隻鳥去和自己親兄弟計較,可是這鳥若真是死了,皇上絕對會殺了他們這些奴才准沒錯!

  於是宮人們立刻像捧祖宗一樣,將鳥籠子捧的遠遠的。

  華戎聽那鳥語很不舒坦,此時回頭又見沈涼淵臉色比剛才更差。他仔細思量一下這半天的事情經過,雖然不知道事發何因,但是心裡大概是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沈涼淵被匆忙召進了宮,去了許久才回,回來後就獨自進屋合門不出。沈母憂心忡忡,來看時,沈涼淵已經躺在床上歇了。

  沈母覺得自己的兒子這回從戰場回來,總好像成日的身體乏累,氣色也差了許多,沈母也不忍多打擾,便出去讓他獨自歇著,一會兒又命人燉了些補湯送來。

  待暮時,天色發著暗灰,飄起了小雨,辰時下的愈發急驟,一城粼粼青瓦簾水如幕,入夜未歇。入冷的季節,連風也變的格外濕冷。

  沈涼淵獨自坐在窗邊看著雨,身體倚著窗欄,任憑吹進來的雨水打濕衣袖,也只是懶得動彈。

  “……皇上還相信沈涼淵麼?”

  沈涼淵想起自己白天的問話,把頭靠在窗框上,沉重的闔上眼帘,雨水吹到長睫上,順著眼睛滑落。

  耳邊是那句冰冷的回應:“朕不容背叛……容你也是有底線的……”

  他是警告自己。因為不信任,才會有警告。

  想起白天聽到那鳳頭雪的學話,沈涼淵心中苦笑。是了,原來,他早就開始不放心沈家了。上回令次那一戰他堅持不讓自己去,可是因為這緣故?

  如今想來,華延知道自己和韓煒肌膚親近的事,應該也是廉晉告知。也就是說,廉晉在那個時候已經趕到,他看到韓煒與自己交手卻不上前幫援,也許是想隔岸觀火,結果卻抓到了自己和韓煒的把柄?

  也許這也便是毓王的意思。他把那日所見告知華延,至於這其間經過是否扭曲,便不得而知了。

  自己要解釋什麼?說自己是清白的?可那人怒火萬丈,言語神色間都是冰冷和嘲諷,已然是不信自己。

  今日重瀾殿中的僵持,的確是因為自己出於氣憤。想想他們之間,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陌生。

  時間蕭然輪換,轉眼流轉過了十一年。

  沈涼淵想起那時自己一腔熱血,可是終究也是年少無知。

  那時的自己不太懂得政治世故,以為不管什麼事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改變。可是現實的殘酷才是人生最大的變差。

  那時只知道自己決心要幫他打一片天下,幫他守護江山,以沈家人的身份,以趙國臣子的身份。

  可是他漸漸意識到,君臣終究有別,哪怕他們之間有那份特殊情感的牽繫,也終究不能避免政治的現實和殘酷。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怕他有一天會忌憚自己,害怕旁人語四言三讓他疏遠自己,怕他終有一日不再信任自己。

  他是君王,心思很難看穿。即使自己與他有心悅之情,卻也沒把握承認自己足夠了解他。

  自己只希望與他之間不生間隙,哪怕是以君臣的身份永遠維持。

  自己只希望他信任自己,不談私情,哪怕只是純粹的君臣之間的信任,也足夠自己有一份戰死沙場的勇氣。

  可是……他終究是皇帝,終究是不信任自己。

  沈涼淵冷笑,看著窗外的夜雨,沖刷塵囂,滲進泥土。明日雨後又將是萬物復甦,生機勃勃。可是自己很快就要告別這些了,是非對錯,現在又有什麼需得去計較?

  信與不信,又有什麼關係?反正自己時日不多,與誰都威脅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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