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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知“侯門似海”,靳氏自然明了那些夫人不屑於與她平起平坐,她也不願與那些榮華顯貴糾纏,故而也從不奢想將軍真能給自己一個將軍夫人的名分,來此只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想讓他將來能有個安身之處,也好過讓他從不知自己父親是誰,受人詬言。

  於是後來,靳氏便只要了一處別院獨自住著,鮮少與人來往,每日只有老婆子和幾個下人帶著小玉樓來看看。

  待江玉樓七歲大時,獨自幽居別院的靳氏越發病重,這兩年雖是將軍命人常送補藥來往,卻總抵不了孤苦無依,淒涼相伴,人生如此,不生也罷。

  見著母親日夜病苦折磨,江玉樓執意搬來了別院與靳氏為伴,如此又過了四年,靳氏終於還是去了。

  只是自此之後,江玉樓便再未搬出過別院,他繼了生母的羸弱體質,也不是個習武的材料,索性便與文墨為伴,獨時也不會孤。

  江家是將門,人人尚武,可以甩文弄墨,但是必須以能兵善武為前提,這就是江寒為何能文能武的原因。

  江家六公子江玉樓雖是滿腹詩文,能文會畫,但是將門的江家,不需要文墨。才高八斗的江玉樓,在江老爺子的眼裡,終究是不成才。

  他也不屑這些,自從靳氏離去之後,這六公子素日裡也不與人來往,只有江老將軍歷年的壽宴和每年上香祭祖才出別院。

  院中的兩株梨樹長了十五年,這裡便在五年前被他一筆兩字題了“梨苑”。從此,來者皆拒,登門不納。就只有江寒與他兒時說上過幾回話,江寒來時,他才會見見。

  江玉樓一直都住在江府偏僻的別苑,與家裡兄長也就是五六歲那兩年一日沒幾句話的處過那麼一段日子,後來靳氏死後就沒再多與其來往過。

  老將軍也不再對這六子寄予厚望,家裡人往往也都忘了別院還住著個六公子。

  那六公子每年就必要時出現在人前兩次,也不愛搭理人,府里上下見了這六公子都覺著面生,若是遇上個新進的家丁還有一回上來問,請問這位公子登門是要找誰?

  江寒說起這六弟,只說他雖沒他們這幾個兄弟過得風彩,卻是心氣兒不亞,清清冷冷的總不愛對誰低頭順眼,但細處下來,也不是那麼難相處。

  其實仔細想想,當年的靳氏又何嘗不是,五年後若不是因自己病重怕幼子無人寄託,她也斷不踏進江府一步,入府不受封,不慕名,只願閒住在一處。

  如此想來,靳氏也是個心氣兒高的女子,看來江玉樓不僅是承了母親的體質,也是繼了母親的脾氣。

  江玉樓低頭作畫,也不搭理來人,還是一旁的小童適時替江玉樓問了李承璘一句:“敢問公子是何人?”

  “在下李……”李承璘盯著江玉樓看的恍然,這才直身笑道:“陳璘,在下陳璘,仰慕公子墨彩,特來登門求一副扇面兒。”

  小童仰頭看看江玉樓,江玉樓畫好一幅,直身走過書案,到兩樹之間的線繩下抬手晾畫,目若無人。

  小童見了便繼續與李承璘說:“陳公子請回吧,我家公子不贈畫兒的。”

  “排闥而入是在下方才失禮了,在下賠罪。”李承璘將手中扇子扇了兩扇,謙謙一笑:“只要江公子一幅扇面兒,千金願買。”

  小童又道:“我家公子的畫從來不賣的。”

  ☆、第六章 涼言逐客

  李承璘又將身子靠回樹上:“哦?可是在下就是在集市上見了公子的畫才慕名而來的。”

  聽聞這話,江玉樓才朝李承璘望了一眼,語氣極淡,倒不像是在問人問題:“你於集市見到了我的畫?”

  李承璘一合扇:“正是。當時為求公子墨寶,在下情急便用手中的摺扇給換了,如今才特意來求江公子的一幅扇面兒,公子當允不當允呢?”

  江玉樓卻只是對小童子道:“硯童,以後我丟掉的字畫都不必再扔了,當即燒了便是。”小童子低頭道了聲,是。然後江玉樓又自顧鋪宣作畫。

  小童子又走過來對李承璘躬身道:“陳公子,我家公子不贈畫也不賣畫,公子請回吧。”

  李承璘眯起眼睛笑了笑,看著院中掛的全是在風晾的畫,落款皆是江離。

  他走近正低頭落筆的江玉樓,笑道:“你字江離,原來是因這梨苑的緣故。”

  江玉樓落了一筆,似是不太滿意,抬頭看李承璘,李承璘又道:“令兄常說六公子文雅墨淵,今日一見,人如畫,畫無雙,真是好看。”

  這一夸,有些話外意,江玉樓聽出來了,眉心一皺,頗有些不高興,清冷冷道:“五哥讓你來的?”

  “正是令兄江寒,在下與他是莫逆之交呢。”

  江玉樓轉身,像是要進屋,對身後的小童子道:“硯童,奉茶來。”

  江玉樓說他對李承璘的印象極不好,不請自入,言語嬉笑,那日他肯讓他進屋喝茶,全因看了江寒的面子。

  不過慕容九可不這麼想——

  若當日李承璘先禮敲三聲門或者是事先讓小硯童通報,想想以江玉樓的性子,肯定又是來者皆拒,登門不納,那李承璘肯定連進也進不來苑門,還不如不請自入再賠禮道歉來的划算。

  說這番見解時,江玉樓看慕容九的眼神有些複雜:你們都一樣,這就是紈絝子弟的行事思想麼?

  江玉樓看在五哥的份兒上答應給李承璘一幅扇面兒,便問要什麼樣的?

  李承璘當時就指著牆上掛的那幅與當日見的一模一樣的畫,想來這樣的畫他平日裡畫了不少。

  看牆上那幅畫的比自己用扇子抵下來的那幅更好,他便好奇問:“敢問江公子,這畫上的是什麼草木,在下倒是從未見過。”

  “僻山荒谷的賤物罷了。”

  江玉樓瑩白細長的手指捏起茶蓋,拂了拂溫氣茶香,聲音比那茶盅里浮起的氳氣還淡:“刺蓼,生於山澗,於靜幽間,自生自落。”

  此時室內只留一柱馨香,他們面前只一一放了兩盞清茶。

  文人墨客都喜用竹蘭入畫,松梅作賦,他倒是常以些不起眼的草本成畫。

  終於,那幅扇面兒的事兒就算是定下了,於是李承璘便常以看畫為由來梨苑走動,常以仰慕之言來沾沾這江公子的墨寶之光。

  不過來來去去,江玉樓總共也沒與他說過幾回話,總是李承璘在一旁搭話,越發來的勤快。

  江玉樓畫畫只看心情,不想畫的時候便不畫,那幅刺蓼的扇面兒本想擱一擱等想畫了再畫,卻又不想再看到那整日來叨擾自己清寧的人,於是便早早畫了,結果李承璘笑著說,不滿意。

  江玉樓也沒惱,就是接過去扔掉,又再畫。

  李承璘就那麼每日必來,有時也不說話,就那麼嘴角眼底都是笑意的靠在一旁,看他作畫,看書。

  江玉樓攔不住他來,也就只當他是空氣。

  有時雨天他便在窗前看書,碰上他心情好,也會趁著細雨在廊檐下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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