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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鈞單獨開車將孟亦送往醫院,其他幾人留在山莊繼續。

  用過晚膳,山莊負責人帶他們去明月灣泡溫泉。脫衣下水的活動時然定是不會參加,他只好以累為由拒絕了幾人的邀請,獨自待在房間裡。

  夏夜蟬鳴空桑林,時然就著窗外的聲音想鋼琴譜,但很快思緒便轉回下午的湖畔前,他剛剛鼓起勇氣想要問問賀鈞對他是個什麼想法,可賀鈞想跟他說什麼呢,如果沒被打斷的話,一切是不是都不太一樣了呢。可是沒有如果,很快現實就證明給他看了,賀鈞對孟亦,也是很在乎,很特別的。

  時然把頭蒙進被子裡,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九點還沒到,他想給賀鈞發個消息問問情況,又怕他們正在忙會造成打擾,斟酌了一會,恰好紀田田給他發來消息,時然這才想起中午說過給她拍照片的,沒想到忘了。

  紀田田給他回了兩個斜眼笑,“啊哦,忘記了說明玩得很投入很開心是不是!”

  時然勉強的笑了笑,輸入:是的。

  兩人又聊了許久才互道晚安,時然放下手機,想著明天再跟賀鈞聯繫,他換了大燈準備休息,門鈴卻響了起來。

  貓眼裡只有一個穿著西服的中年男人,時然想了想,只把門打開了一點。

  “請問有什麼事?”

  “您是時然先生嗎?”對方問。

  時然見他客氣溫和,稍稍放下心來,“是。”

  那人對他笑了笑,“時先生,賀先生讓我來接您回家,車已經在樓下等著,您看您現在方便收拾一下行李嗎?”

  時然皺了皺眉,疑惑道:“賀鈞?他不是……”

  對方立刻接了話:“對了,賀先生還說了,只能告訴您是接您回賀家,如果您現在打電話問他是什麼事,他不會說的,直到等您去到。”

  時然想到了下午的事和欲言又止的賀鈞,便問他:“是回賀家?那和他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時先生,我只負責開車接您,賀先生怎麼會跟我說別的事呢。”

  “那行吧,你等我一會。”時然猶豫著點頭。

  山風涼,黑色轎車在淡月薄雲下疾馳。

  “司機先生,可以開慢一些嗎,盤山路太危險了。”時然看著窗外飛速閃過的殘影,莫名有些不安。

  “司機先生?”時然又叫了一聲,對方充耳不聞,車速卻越來越快。

  時然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了,“你不是賀鈞叫來的,那你是誰?誰讓你來的?你要帶我去哪?”

  對方還是不理會,時然揪住了他的衣服要去搶方向盤和鑰匙,車頭偏移,司機猛打方向盤,堪堪避過兩輛對向行駛的來車之後時然不敢再亂動他,只能試圖說勸。

  “師傅,誰讓你來的,我出三倍價錢給你,換工作換身份要什麼都可以,我們停車吧。”時然誠懇道。

  司機突然苦笑一聲,時然看清了他的側面才發現他長得十分滄桑,不同於平日裡他見接觸的哪些司機,而像長年在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的人。

  時然剛想開口,司機卻猛砸了一下方向盤,時然怕他衝動,趕緊坐好。

  司機笑得猙獰,“我一輩子想要錢要不到,現在你才說要給我?!太可笑了!小公子,這已經不是錢的事了,是有人要拿你的命換我妻兒的命啊!”

  時然瞪大了眼睛,他以為只是單純的綁架敲詐勒索,沒想到竟然有人要置他於死地,從美國回來半年都不到,何曾得罪過人。

  錯愕過後,時然假意用認命的語氣向司機勸說,司機好似認定了結局,絮絮叨叨的對他說起了自己失敗的一生。

  時然隨意搭著話,餘光觀察著車裡車外的情況。太過危急,他反倒鎮定了,司機是帶著與他同歸於盡的想法來的,他便也讓自己做好了無法生還的心裡準備。

  時然看了看儀錶盤,車門沒被鎖死,又慶幸自己一開始選了坐在后座,副駕駛位,他只喜歡在賀鈞開車時坐。

  他暗暗取出手機,在聯繫人名單滑了兩遍,最後還是停在了紀田田的號碼上。

  司機已經從工作說到了妻子,情緒漸漸激動,並未注意到時然的小動作。時然捏緊了手機,臉上扯出一個慘澹的笑,墜崖是絕對的屍骨無存,他沒得選擇了。

  路上車不多,偶爾一兩輛,但都是速度極快的客車貨車。時然盯著對面駛來的貨車,眼看車距只有十米不到,迅速拽過司機的手猛打方向盤,讓車子往貨車方向撞去,司機一時沒反應到他會這樣,立刻本能地踩了剎車,時然便趁著這車速驟減的一瞬打開車門用書包護著頭滾了出去。

  時然徹底失去意識前看到的便是暗沉的天幕和兩車猛烈相撞燃起的火花,他的手機掉在不遠處,界面還停留在與紀田田的簡訊對話框,他的消息終於顯示已發送成功――棋山高速,救我,瞞著賀鈞。

  *

  此後夜更長。時然醒來,有人急急忙忙地抓著他的手,也有熟悉的聲音在對他說話,可他什麼也看不到。

  “小然,你,你……”紀田田看著他纏了紗布的腦袋和眼睛,心疼得直落淚。

  “田田姐?”他好像太久沒有說話,聲音喑啞,“我在哪?可以開燈嗎?這裡……好黑。”

  紀田田控制不住的哭出聲來,“小然,你在醫院……”

  她埋進莊勁懷裡,泣不成聲,莊勁拍拍她的背,才接著她的話說:“小然,你出事了,記得嗎?”

  時然輕輕點頭,努力循著他聲音的方向。

  莊勁接著說:“田田沒告訴其他人。還有,你身上傷得不重,但輕微腦震盪讓視神經被壓迫,暫時看不到了。”

  時然好像很難聽懂中文了,許久,他才緩緩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隔著厚厚的紗布,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只是暫時的嗎?”

  “小然,通過手術治療,有恢復的機率。”莊勁說。

  “機率很小,對嗎?”時然突然緊張起來,又問,“這裡是哪裡?”

  “嗯,但還是有希望的,我們幫你聯繫國外的醫生好不好?”紀田田幫他揉著被針扎得青腫的手背。

  時然愣了一會,才說:“這裡不能動手術嗎?”

  “這是我爺爺的私人醫院,醫生說你的,你的眼睛,他們沒辦法。你讓瞞著賀鈞,我們只能把你帶來這裡。小然,你昏迷了三天,賀鈞也找了你三天,動靜很大,連你爸爸也知道你不見了,我和莊勁可以幫你隱藏,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紀田田又給他餵了水,看到他這麼平靜的樣子,心疼死了。

  時然一下子明白了,希望是有的,只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他沉默了許久,握住了紀田田的手,下定決心道,“永遠也別告訴賀鈞,就當你們也不知道我在哪。至於我爸爸,明天我跟他電話聯繫吧,也別讓他來。我,我不想做手術,我會很快適應的,可以幫我找一個護工嗎?”

  他才說完,手背上就感受到幾點涼意,紀田田止不住的流淚,“小然……別這樣……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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