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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以為然道。

  “我到這裡就可以了,希望他們別太被為難。不過如果祁川回來了,你要告訴我啊。”

  “知道了。”施鈞洋應道,“你還真是……”

  你還真是對我一點都不客氣啊。施鈞洋撐著下巴望著草稿本上的鬼畫符,半晌後他又聽見她說:“反正我們三個,還會在頤都再見面的對吧。”

  距離高考還有一百二十天,她轉過臉望向他,朝淺淺一笑。

  “你上次說過的,要考上啊。”

  -

  春天來了。

  二月四號立春之後,氣溫的確一點一點地回升了。郗白坐在午後的書桌前,朝南的房間不開空調,空氣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他在卷子上寫完了最後一個數字,然後放下了筆。

  第十天。他曾經一度覺得家是最溫馨最安全的地方,現在他在這個避風港里呆了十天,未曾踏出家門一步,也上交了手機,他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時間和季節的變動了。

  比起現在這個與外界斷聯的狀態,郗白才知道寒假裡他和祁川分開的那兩周算什麼啊。若干年後如果他願意回憶起此時,他也能說一句他在高三的時候曾經度日如年,只不過原因和那些活在高考強壓里的人不同罷了。

  他能撐多久呢。從上交手機前,一條一條刪光收信箱裡祁川的簡訊的時候,他就在想了。心裡的雨從未停過,他的血肉都被泡在冰冷的水霧裡,讓人想起了福馬林里死寂的軀體。陽光下他還是乖巧安靜的樣子,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父母也似乎完全放心下來。一切都很好的假象里,只是沒有了祁川。

  可是這麼晴朗的日子裡,他們應該在彼此身邊才對啊。

  男孩坐在書桌前,閉上了眼睛。不知道他思索了什麼,反正他沒有再學習,也沒有睡著。或許他只是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來想念他最愛的少年。

  現實到這裡逼人妥協,可若還在童話里,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郗白放在鞋柜上的鑰匙也被收走了,意思就是他一旦踏出這個家門,就沒辦法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回來,回來了就會面臨更多的追問和嘆息。可真當他按下門把的時候,他平靜到了一種神奇的程度。

  他扣上他和祁川情侶款的白色棒球帽,邁出門檻。過了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戴著它出門。

  外面日光傾城,郗白找了個路邊的小賣部里的電話,撥出了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可是響了半天也沒有人接。他是知道的,祁川鮮少會接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所以這只是第一步而已。再次邁進校門的過程一點都不難,奮不顧身的天真已經化作傷痕,傷口結了痂變得堅硬,他是真的不怕了,他徑直往高三教學樓走,也不管有沒有人注意到他。

  大概這是他在學校里能遇上的最後的幸運,施鈞洋就站在三樓走廊上,他找到他完全沒有費勁。而且他連話都不用說,對方看到他的時候呆了兩秒,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拽著他就跑。

  “你不是被關家了嗎?!”

  郗白定定地看著他,“你能,聯繫上他嗎?”

  “所以你這是跑出來了?”施鈞洋自問自答完了,又喃喃道,“我真是操了,正好這時候跑出來,你倆還真是……”

  施鈞洋拽著他繞到教學樓後的圍牆邊,他一腳踩上自行車車棚旁邊的一道橫欄,回頭催促道,“愣著幹嘛,利索點,翻啊!現在上課了從大門出不去!”

  郗白第一次經歷翻牆帶人逃課這種事,他的姿勢之狼狽,過程之艱辛,他日後都不忍在回憶。施鈞洋一落地就開始掏手機打電話,打完罵罵咧咧地衝到路邊攔車。

  “這哥他媽怎麼又不接電話了,手機開個聲音會死嗎?!”

  一直到施鈞洋攔了輛計程車報了一句火車站,郗白才明白他說的“正好這時候”是什麼意思。

  “祁川今天走。”施鈞洋也不繞彎子了,“別急,應該還能趕得上。”

  ……走?

  哪種走。

  郗白怔在后座上,過了很久才艱難地問出了聲。

  “走了就不回來了嗎?”

  或許是他聲音里的難過讓聽者都覺得心疼,施鈞洋張了張嘴,半天都編不出什麼安慰的句子。“能趕上的。”他乾巴巴地說,然後撐著前排座位幾次催促司機師傅,“麻煩快一點,拜託啦,十萬火急。”

  兩人來到火車站的時候,距離祁川要乘的班次出發還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兩人分開兩個方向,可是跑遍候車大廳都沒有看到人。郗白在人群中央漸漸停住腳步,轉身奔去窗口,焦急地排了隊,買了一張同行的火車票,然後就徑直往進站口跑去。

  “唉!你--”

  還有十分鐘。

  “謝謝。”郗白對施鈞洋鄭重地說,“我下去找他。”

  那是他最有力的聲音,過去漫長時間裡的軟弱都被耗盡,不等施鈞洋在後面喊他的名字,他跳下樓梯,在無數包裹行囊間來回尋找。

  你在哪裡?

  火車呼嘯著開進站,有人要離開的實感終於洶湧而來,鐵軌延伸到看不見的視線盡頭,來往的陌生人不斷與他擦肩,這裡可能是誰的起始,是誰的中轉,也是誰的終點,但他不要他們的終點就在這裡提前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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