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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笑了!!

  ——只有程杉會把葉臻當做程見溪,Picea從來愛的都是Hazel。

  程杉被他說得心口發堵,突然襲來的慌亂讓她矢口否認剛剛才說出口的話:不,我不是Picea!

  ——你當然不是。你不是程杉,不是Picea,葉臻從沒有對不起你什麼。你也別再糾纏他傷害他,別總標榜自己是個委屈可憐的受害者!你這副嘴臉讓人看了噁心!

  程杉拼命搖頭,可卻不知道如何辯解了。

  那聲音步步緊逼,更加囂張。

  ——程杉單純可愛,Picea嫵媚妖嬈,你再看看你,像個沒精打采的走屍。等到葉臻醒悟過來就會發現,他根本不愛你,沒有人會愛你的,你活著有什麼意思?

  程杉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皮肉里也不知疼痛。

  那聲音又變得溫柔一些了,語重心長,循循善誘。

  ——這地方沒有什麼可留戀的,糟透了,糟透了!你不想回山上嗎?程見溪在那裡等你呢。

  程杉動搖了,她想起她的那座山,濃霧遮蓋之下,只有她和她的愛人。

  程杉在心裡小聲道:“我想。”

  ——想就去做啊,我知道你帶來了。就在那個地方,乖孩子。

  程杉深受蠱惑,從床上爬下來,赤著腳慢慢走到牆邊攤開的行李箱邊上。她蹲下身子,從行李箱的側兜里掏出一枚東西攥在手心裡。

  月光朗照,程杉低頭張開手掌,掌心靜靜地躺著一支瑞士軍刀。

  她不聲不響地抽出其中的大刀,刀片鋒利,在月色之下泛著銀光。

  那聲音如影隨形,在耳畔低喃。

  ——割下去,你就能回到山上了。割下去,一切都會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程杉痴痴的,右手執刀,緩緩伸出自己的左手。

  刀鋒貼在皮肉上,有一點涼意。而刀刃之下,她的左手腕內,已經有一條極淺的傷疤。

  ——你在猶豫什麼,程見溪在等你。

  程杉閉上雙眼。

  第九章(1)

  咣當!

  程杉手裡的刀被她狠狠擲了出去,撞在房間內的裝飾花瓶上,瞬間迸出極為可怖的巨大爆裂聲。

  月亮隱入雲間,屋內的一切遁入黑暗。

  程杉同樣破碎、尖銳的聲音陡然炸開來。

  “該死的是你!”

  她怒視著前方虛無的空氣,雙手緊握,嘴唇顫抖。

  “騙子。”

  她深深呼吸,厲聲道——

  “你已經騙過我一回了,還以為能騙我第二回嗎!”

  程杉咬牙切齒,眼淚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死了,一切才不會變成我想要的樣子。”

  “我要活著,我要朋友……也要愛人。”

  她雙腿發軟,下一秒便倒跪在地。程杉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將嗚咽聲堵回去。

  “我只是生病了,我會好起來……我要好起來。”

  ……

  夜風吹散天邊雲靄,月光重回人間。

  程杉單薄的身子被冷光洗得蕭索伶仃,她聽見身旁窸窣的響聲,偏頭看去,袁二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正籠著被子,滿面驚恐地望著程杉。

  袁二寶艱難地吞咽,目光在滿地的碎瓷片、鋥亮的瑞士軍刀和跪地的程杉之間徘徊。她是被花瓶碎裂聲驚醒的,而後目睹了程杉一個人和空氣撕心裂肺較量的全過程。

  情景之詭異,超過了袁二寶過去近三十年來的全部生活閱歷。

  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以為這只是個荒誕離奇的夢。

  所以回神之後,袁二寶發覺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尖叫時間——一切都發生、結束得太快。

  袁二寶和程杉平靜對視的時候,再大驚小怪地咋呼好像已經不太合適了。她漸漸收斂表情,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喉嚨像被人一把掐住似的,半個字都蹦不出來。

  最後她只詞窮地伸出手臂,指著程杉的膝蓋,指尖微微顫抖。

  程杉順著她指的方向低頭看去,膝蓋前有一小灘鮮血,如同變異的軟體動物,正緩慢地向前方蠕動。

  原來是跪在了碎瓷片上,可程杉沒感覺到分毫疼痛。她在理智的驅使之下,試圖站起來,可是身體好像不受意識支配,她紋絲不動。

  袁二寶微微吸氣,深受蠱惑。她甚至打心眼裡覺得,眼前這樣的畫面,看久了竟然生出一種錯位的美感。

  月夜、刀、碎片、鮮血和美人。

  支離破碎又動人心弦。

  直到酒店服務生接到隔壁客人的投訴趕來,在外頭敲門詢問,袁二寶才徹底回歸現實世界。

  天吶,她們都在做些什麼!

  袁二寶一個激靈,突然彈跳起來,一個箭步跨下床去,她用力拉扯程杉:“你流血了你知不知道!”

  程杉知道,但她已經用盡力氣去對抗了。

  她求助地望著袁二寶,聲音沙啞得不像樣子:“幫幫我。”

  說完這句話後,她陷入昏迷。

  ……

  原來她已經和那個聲音的主人對抗了很多年。

  它在程杉的夢中橫行霸道,盼她迷惘,盼她沉淪,盼她喪失。它是叢生的荊棘,是懸崖下的深海,是走不出去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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