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洛子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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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這世上有幾種藥,是可以打亂人的記憶,幫助人忘記一些事情的。然而這些禁藥,天下間唯獨只有兩樣,一樣在無憂老人手中,他二十多年前就用了,另外一瓶在墨子淵的手裡,怕也是到不了我們手上,但是我還知道有一種蠱蟲,叫做忘憂蠱。人只要讓蠱蟲爬入自己體內,以血寄養,就會忘記心中煩憂之事!我很清楚,回到帝拓之後,你一直在養,你打算什麼時候拿出來?」鳳天翰的話,說的很直白,幾乎就是直接便點到了重心。

  閩越眉梢皺了皺,心頭也忽然變得沉重起來,他並不知道關於這件事情的消息,老王爺是如何知道的。

  忘憂蠱是很難養成的,主要是因為蠱蟲的蟲卵很難求,他也是七年前偶爾得到了一顆蟲卵。

  而也的確就是在不日之前,他開始養了。

  因為他覺得王現在的樣子,真的太……儘管王並不說什麼,但是他知道王心裡難受。他想過這東西是不是能夠幫上王的忙,畢竟宿主將這蠱蟲養在自己體內,只需要用血去寄養,但是並不會用掉太多的血,只要平日裡多吃些補品就是了,對王不會造成什麼傷害。

  但是,他一直沒有勇氣將這東西拿出來,甚至都不敢在王的面前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但總之就是不敢。眼下老王爺竟然直接提起,這讓他心頭也有些慌亂。

  他開口詢問:「老王爺,您是如何知道這件事情的?這件事情極為機密,屬下可是誰都沒有說!」

  就算是好兄弟閻烈,他也一個字都沒有提,因為他並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派上用場,所以也沒有多話。

  鳳天翰聞言,很快地看了一眼,開口道:「本王如何知道這件事情的,其實並不要緊,要緊的是,這東西你現在養好了嗎?」

  「養好了!」閩越點了點頭,事實上已經養好了好幾天了,但是他也沒敢有什麼動作,畢竟這種事情,還是要看王的意思。

  他這話一出,鳳天翰滿意地點頭。

  旋即他開口道:「既然養好了,就把蠱蟲給我。」

  「老王爺,您……」閩越抬頭看著對方,這時候也吃不准對方是打著什麼主意,老王爺要走蠱蟲做什麼?是打算給王,還是有別的打算?或者老王爺並不贊成自己這麼做,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來什麼荒唐的事情,所以打算先將東西要走,防患於未然?看他的眼神看過來,眸中帶著遲疑和幾分疑惑,鳳天翰也不瞞他,直接便開口道:「既然你不敢送到王兒面前,那麼這東西,就由我親自拿去給王兒,有些事情不該記得,就應該忘記掉,多糾纏無益,本王相信,王兒也是聰明人,不會拒絕你我的好意!」

  他這話一出,閩越登時也沉默了,但最終還是在猶豫之中,緩緩地伸出手,在袖中掏出來一個瓷瓶,將手中的那東西,交給了對方。

  也好,反正他也覺得這東西是應該給王,只是他並不敢。

  這時候老王爺既然也跟他是一個想法,並且老王爺願意代勞交給王,其實也沒什麼不妥的,自己也不必每日糾結要不要將這東西交給王。而且,老王爺說話,在王的面前,一定比自己說話有用。至於到底要不要用這東西,就看王自己了。

  鳳天翰來找閩越,也就是為了手中的蠱蟲,閩越將蠱蟲交給他之後,他不再猶疑,二話不說,便直接往御書房而去。

  進了御書房,門外的人都沒有通報,他便大步走了進去。

  他進門之前,走路的腳步聲和落地的頻度聲音,攝政王殿下自然是聽得出來的,不必多看,便知道是誰來了。隨著的腳步聲將近,他抬眼,那雙魔瞳看向從門外進來的人:「父王!」

  打完招呼之後,他就等著對方開口。

  父王無事是不會來打擾自己的,尤其是自己在御書房處理政務的時候,對方竟這時候來了,那便就是說明,父皇眼下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鳳天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鳳無儔跟前的奏摺,問了他一句:「你眼下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父王有事請說!」鳳無儔並未回答對方的問題,便也就是直接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很顯然,他便是覺得眼下並沒有什麼重大的事件,需要鳳天翰將自己心中的話憋住,緩緩再論。鳳天翰看他這樣乾脆,便也不再猶豫,大步上前,走到御案之間,將手中的藥瓶,放在桌案上。

  然後後退一步,跟自己的兒子對視。

  鳳無儔頷首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瓷瓶,旋即抬眼看向鳳天翰,對著對方的下文,等著對方交待瓷瓶裡面是什麼。

  父子對視了數秒之後,鳳天翰忽然開了口:「王兒,父王認為你需要這東西!」

  「這是什麼?」鳳無儔伸出手,將面前的瓷瓶拿起來,放在自己面前端詳,並沒有立即就將瓷瓶打開。是直接等著對方的回話。

  有些瓷瓶裡面,是可以裝著蠱毒和毒煙,只要打開瓷瓶的蓋子,裡面的東西就會很快地跑出來傷人,這一點鳳無儔自然知曉,故而,鳳天翰還未說出這是什麼東西,他便也沒有直接打開的意圖。

  對於鳳無儔的這個問題,鳳天翰也算是坦蕩。

  對視之間,他很快地開口道:「王兒你見多識廣,一定聽說過一種東西,叫做忘憂蠱!」

  他這話一出,鳳無儔拿著瓷瓶的手,微微頓了頓,凝眸看向鳳天翰,等著對方的下文。

  見鳳無儔拿到瓷瓶,看著自己並不說話,鳳天翰眉梢微微一皺,王兒的這個反應,可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反應。原本他以為,自己只要說清楚這是什麼東西,其他的都不必多話,王兒就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他直接就用了,也不會多問自己一句。

  見對方盯著自己,鳳天翰也很快地跟他對視,開口道:「怎麼,王兒不明白父王的意思嗎?」

  「孤該明白嗎?」鳳無儔反問了一句,濃眉微微皺起,眉宇中是天生的威嚴霸凜,還有幾分淡淡譏誚。不待鳳天翰再一次開口,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瓷瓶,再一次凝眸看向對方,魔魅冷醇的聲線,緩緩問道,「在父王眼中,孤當有多脆弱,才需要這東西?」

  忘憂蠱是什麼,他自然知道。

  會讓人忘記心中所有煩憂,忘記所有不應該記掛的事情,從此無傷無痛,不拔除體內的蠱蟲,就永遠不會記得令自己不快的過往。但是,在父王的眼中,他已經需要用這東西了麼?

  他這話一出,鳳天翰眉梢一凝,看他的眼神微冷:「王兒,你是本王看著長大的,你是不是真的無事無傷,這一點本王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蠱蟲對你來說有益,相信你應當明白,父王是為了你好!」

  忘憂蠱對人體根本沒有任何傷害,忘記不開心的事情,這在鳳天翰看來,自然是為了鳳無儔好。

  對方這段時日,儘管從來不提洛子夜,一直在強裝無事,但是鳳天翰心中清楚,他並不是真的無事。他也很清楚,對方縱然已經被傷到千瘡百孔的心,在未來的某一日,依舊會因為那個洛子夜而動容,這是他不願意看見的。

  故而,此刻,他這話,算是根本不給鳳無儔絲毫迴避的餘地,直接便說到了自己想要表達的重心。

  他這話說完,鳳無儔一時間,竟沒有開口。

  父子對視,鳳無儔沒有再一次強調自己的堅強,強調自己並不需要這東西來忘記,那雙魔瞳之中,卻也沒有流露出任何軟弱的情緒。半晌之後,在鳳天翰的眉頭已經微微皺起,不明白對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也越發沒底的時候,鳳無儔終於開了口。

  他威嚴霸凜的聲線,魔魅磁性依舊,緩沉地道:「父王,你的心意並沒有錯。但孤並不要這東西,與其忘記她,孤寧願是痛!」

  是,與其忘記,他寧願是痛。

  他寧願這被背棄的痛苦伴隨終身,寧願這不能得到圓滿的情意永不能找到安放之所,他也不願意忘記她。忘記,是比所有的苦痛,對他而言,更為沉重的懲罰和磨折。是他最不願意承擔的結果,所以,這忘憂蠱,不論如何,他不會用。

  他這話一出,鳳天翰一怔,一時間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沒想到對方已經執著到了這步田地,寧可是痛,也不願意忘記?對視之間,鳳天翰的聲線,忽然軟化了幾許,輕聲開口道:「王兒,你從來性格執拗,決定了什麼事情,旁人都無法更改你的想法。但是這二十七年來,父王在你身上看到太過苦痛。作為父親的角度,父王的確是希望你能藉此將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忘掉。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他這話,令鳳無儔微微一怔。

  父王說的並不錯,漫長的歲月之中,他經歷的的確是比許多人多上許多的苦痛,也看過天下間太多離合悲歡。成熟的年紀,他遠比一般人睿智,也遠比一般人經歷得事情多。

  不論是父皇當初的狠毒,母妃的自私,親妹妹因為自己而毀容,成為天下仰望之人之前所經受過下屬的背叛,虎落平陽犬類相欺的狼狽,還有洛子夜……

  所有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他似乎已經都經歷了一遍。更多的經歷與磨折,也只在他的身上,劃上更成熟的年輪。似從此沒有什麼最難的事情,是他沒有經歷過的,但歲月和痛苦帶給他的,並不是滄桑,而是更為內斂成熟,令他作為男人,能承擔的更多。

  鳳天翰這話音落下之後,鳳無儔薄唇微微扯了扯,緩沉地道:「父王的意思孤明白,父王放心,這些東西,孤都能夠承擔!這世上並沒有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從來只看人是否願意承擔背負。有時候,有些痛楚,背負起來雖然令人痛至骨髓,恨不能立即死去,但……有時候,有些回憶也是可以翻出來,麻痹自己的,哪怕只是騙自己呢。」

  他這話一出,嘴角泛出幾分淡淡的譏誚來,那是自嘲的味道。

  而自嘲之下,也有幾分不可言說的堅定,那是不可能被說服的訊號。他無法被人說服,也無法說服自己去忘記洛子夜,因為這痛苦之中,他們之間也曾經有過美好的記憶,哪怕那些都是假象,但在痛極的時候,翻出來回憶一下,心頭也是暖的。

  關於她的,快樂或是痛苦,都是她給的,也是他甘心承擔的。

  他怎麼會選擇忘記?又怎麼捨得忘記?

  鳳天翰縱然是很希望對方聽從自己的建議,但自己兒子的脾性,這麼多年來,他也是知道的。這對視之間,看對方眸色如此堅定,不必多想,鳳天翰這時候也是知道自己是無法說服對方了。他的眼神再一次落到了鳳無儔桌案上的瓷瓶上。

  輕聲開口道:「即便你已經做出來這樣的選擇,但是父王依舊希望,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這蠱蟲就留在這裡。什麼時候你想開的想用,便用。若是實在不想用,父王也不會勉強你。父王只是希望你明白,人活一世已經太難,你這一生已經太難,如果可以,不要再過於為難自己!」

  他的話說完,也不再等鳳無儔回話,便轉身往門外而去。

  鳳無儔聞言,魔瞳凝住片刻,盯著對方的背影。他自然知道父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儘管自己並沒有認同並按照父王的方式去做,但……

  他沉聲道:「多謝父王!」

  鳳天翰微微一頓,他心裡明白,對方的這聲謝,不僅僅是出於自己為了他考量,將這東西送到他面前,更多的,是在謝自己的尊重。事實上若是自己有心,一定要王兒將這東西服下,一定要對方將洛子夜那個禍害忘記掉,他根本不必過來徵求對方的意見,隨便尋個法子,讓王兒服下就是了。

  他沒有用任何陰謀詭計,或者是任何手段,來強制性地讓對方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而他這樣的體貼,王兒自然也是看在眼裡。

  他擺了擺手,輕聲道:「此事不必謝我!畢竟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有選擇怎麼去走的權利。解羅彧我借去用幾天,過段日子還你!」

  鳳天翰只說了是用幾天,他也是用這幾天,好好地想想,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關於洛子夜的事情,是真的應該堅定地不讓王兒知道,還是應該認同解羅彧的觀點,讓對方去對王兒說清楚?

  他說完這話,便很快地出去了。

  鳳無儔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便收回了眼神。眼神再一次落到桌案上的瓷瓶上,他幾乎不帶任何猶豫地,將桌案上的瓷瓶,拋入了不遠處的火堆之中。千金難求的東西,對他而言若是沒有用處,便是毫無價值。

  同時,原本一直強制壓抑著的心,也因為父王再一次提及她,而絮亂起來。

  在她昏迷之時,他曾經答應過她,只要她能醒來,他便不再勉強束縛她,不再愛。那話說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是痛極,如今想要自己做到,更是痛且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迫自己不再去關注關於她的任何事情,只有這樣,他才能克制住自己。

  克制住自己霸道的欲望,克制住自己的秉性,不讓自己去冥吟嘯的身邊,將她搶過來。

  不讓自己自私自利地去破壞她的幸福。

  她心中唯一想要的聖晶石,其實是冥吟嘯所願。當日他也曾經親眼看見她在那人懷中笑靨如花。他明白什麼樣的情緒叫做嫉妒,叫做狂躁不安,他更明白自己有多想撕碎了冥吟嘯,將她永遠困在自己身邊。但他不能,他不想傷害她,不想再用自己的霸道去逼迫她。

  斂下思緒,低下頭,再一次埋首桌案上的奏摺之中。

  ……

  一個月之後。

  一大早,當冥吟嘯端著藥,出現在洛子夜房中的時候。她看著門口的人,一雙桃花眼染笑,是風流不正經的味道:「嬴燼,想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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