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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秦海鷗早早就睡下了。譚碩獨自在書房待到很晚,回房躺下後,還是睡不著。他想起過去的一些事,他的學生時代,四處漂泊的日子,龍津鎮上的生活,無數陳年往事的碎片就像沉在湖底的砂塵,不知被哪一股思緒攪動,紛紛翻湧上來,殘缺不全又雜亂無序,將他的腦海攪得一片渾濁。他來不及逐一分辨其中的情緒,也沒有嘗試這樣做,只是任由那些無聲的畫面在腦中機械地放映著,身體的疲倦阻止不了頭腦的亢奮,始終無法停下來休息。

  正睜著眼睛發呆,手機上突然有消息進來,他拿起一看,果然又是柳陽在打聽排練的情況。他們離開龍津後,柳陽一直很關心秦海鷗的狀態,但她不願打擾他,便只向譚碩問這問那。譚碩不想給她增添煩惱,就略去了今天排練之前的那點狀況,只說一切順利,秦海鷗狀態不錯,還引來不少樂迷圍觀。不料柳陽竟一連回了好幾條,一面是感慨萬千,一面又難以相信這是真的,最後表示自己已經緊張得不行,今晚註定要失眠云云,看得出她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譚碩照常調侃了她兩句,可實際上此刻睡不著的又豈止她一人。想到這個,譚碩的心情又變得更複雜,但他和柳陽的感受終究是不一樣的,現在他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兩人來來回回聊了一陣,終於各自關機睡覺。譚碩又花了很長時間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由於睡得不沉,他漸漸開始做夢。他夢見他把自己關在米粉店的小樓上創作《歸來》,房間裡面異常悶熱,他的心裡也無比焦躁,怎麼寫都不滿意,作廢的譜紙堆積如山;突然這房間變成了他大學時的琴房,他筆下的譜子變成了《星海》,他日以繼夜,不吃不喝,終於將作品全部完成,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寫下的竟不是《星海》,而是《長夜之歌》,關於《星海》的一切痕跡都消失了,他瘋狂地四處尋找,琴房裡、宿舍里,可找遍學校所有的角落都找不到;最後他來到一個坐滿觀眾的音樂廳,他看見肖聰正在台上演奏《長夜之歌》,他沖台上的人怒吼,卻沒有人發現他,也沒有人聽見他,可突然台上的人就變成了秦海鷗,演奏的曲子又變成了《歸來》,秦海鷗彈著彈著就緊張得出了錯,越錯越緊張,直到音樂戛然而止,秦海鷗臉色蒼白地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下舞台,全場譁然;接著,譚碩就看到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瞪著自己,他們當中有些熟悉的面孔——於豆豆,秦海崖,甚至是王一夫,他們對他怒目而視,無數憤怒的聲音在他耳畔迴蕩:“是你害了海鷗!是你害了他——”

  譚碩一個哆嗦,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渾身是汗,心頭狂跳不止。他定了定神,借著微茫的光線看清床頭的時鐘,已近凌晨五點。

  天很快就要亮了。

  第一百章

  譚碩夜裡沒有睡好,凌晨醒來時,只覺仿佛熬了一宿,疲憊不堪,呆坐片刻後,倒下又睡,結果這一覺就睡死過去,直睡到中午才又清醒。秦海鷗對譚碩顛三倒四的作息早已習以為常,早晨起床後不見他人影,便照常自己鍛鍊,沖澡,吃早餐。不過今天他沒有練琴,也沒有做任何與音樂相關的活動,只到書房找了本書,坐在這些天來總是被譚碩占據的木搖椅上慢慢翻看,平靜悠閒地度過了這個上午。

  午飯時分,譚碩總算起了床。因為晚上只能在音樂廳吃個便飯,所以這一頓兩人都吃得非常多。飯後兩人小憩了一會兒,直到陳甘檸準時隨車出現在工作室,接上他們前往音樂廳。下午,所有參加演出的人員都要進行演出前的走台,這也是正式演出前的最後一次排練,此外還有不少準備工作要做,因此秦海鷗和譚碩需要提前數小時到場。

  秦海鷗等人抵達音樂廳時,樂團和指揮也都到了。不多時,陳訴和呂立秋也如約出現。他二人的走台被安排在樂團之後,原可以晚些再來,但由於今晚不能坐在觀眾席上觀看音樂會,二人特意早早到場,準備趁排練的機會聽一聽譚碩為秦海鷗創作的協奏曲。二人來到音樂廳後,先和指揮於崧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和秦海鷗譚碩湊到了一塊兒。另一邊,呂立秋和陳訴的經紀人已很久沒見到於豆豆,三個經紀人也有不少話要聊。

  秦海鷗稍作休整,便準備和樂團走台。譚碩本想在台下觀看,卻被陳甘檸直接帶到後台的更衣室,塞給他一套西裝讓他換上。自從目睹了上次的拍照現場,於豆豆就再也無法忍受譚碩對穿著的覺悟,此後立刻讓人為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準備了一身出席音樂會的行頭。今天陳甘檸負責安排後台的一切事務,其中就包括打扮譚碩。一想到後台即將到來的忙碌,陳甘檸就打算先把這件事情辦了再說。

  譚碩一聽要換西裝,頓覺渾身不自在,心裡急著去看秦海鷗走台,不滿道:“這麼早就要換啊!有這必要嗎?”

  陳甘檸翻找著手機里的信息準備打幾個電話,聞言頭也不抬地說道:“一會兒還要打扮海鷗呢,顧不上你,你先換上!”

  譚碩沒有辦法,只好服從安排,急急忙忙換好衣服,回到觀眾席上。這時秦海鷗和樂團的最後一次排練已經開始了,呂立秋和陳訴正在台下觀看。譚碩過去挨著兩人坐下,兩人回頭與他眼神致意,一見他的裝束,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呂立秋點評道:“譚大師好帥!”

  陳訴道:“比你帥多了。”

  呂立秋笑著沖台上努努嘴:“我才不和譚大師比,今天我只要比海鷗帥就可以了。”

  譚碩和陳訴都笑了,三人很快安靜下來,繼續觀看排練。這是呂立秋和陳訴首次聽到這部作品,聽完之後都很服氣。他們相信秦海鷗的眼光,此前也對譚碩的才華有所了解,但坐在台下觀看這部作品完整的現場演奏,與僅從譜面上讀到的、或是在琴房中聽秦海鷗試奏相比,有著更為直觀和震撼的效果。呂立秋聽完便坐不住了,對譚碩道:“我也要到龍津閉關一年,海鷗先前住哪我就住哪,我也要去採風,譚大師也給我上上課。”

  這時秦海鷗已從台上下來了,正好聽見他的半截話,笑道:“那你得交學費。”

  呂立秋對他很有意見:“我這人從不拖欠學費,倒是你,你交學費了嗎?”

  秦海鷗用手帕擦了擦額頭和手指的汗水:“我在米粉店打過工,切菜端碗掃地收錢倒垃圾,我都幹過,你行嗎?”

  呂立秋呆了呆,轉頭問譚碩:“他真幹過啊?”

  譚碩點點頭表示這是真的。

  “哈哈哈——”呂立秋指著秦海鷗大笑起來,隨即正色,“我也可以啊!”

  他們聊天的時候,樂團也從台上散了,但樂手們沒有馬上走開,而是三三兩兩地站在台下,等著看秦海鷗、呂立秋和陳訴走台。眾人見三位著名演奏家圍著譚碩有說有笑,不由向譚碩投去或驚訝或羨慕的目光。經過前兩次的排練,秦海鷗和譚碩關係很好已成了眾所周知的事實,但呂立秋和陳訴竟也和譚碩很熟絡的樣子,就有樂手小聲犯起嘀咕:“我怎麼覺得今天這場音樂會不像是秦海鷗要復出,倒像是他們三個來給這個譚碩捧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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