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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猶豫地看著顏箴,顏箴靜靜地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外面,棣哭泣的聲音更大了。

  我的心好疼,一把掙開顏箴的手,衣擺又被他抓住了。

  “方棣,進來!”聲音不大,充滿了威嚴的味道。過了一小璺,棣不情願地邁進屋子,一邊用力擦著臉,一邊慢慢蹭到我們身邊。

  “方棣,如果在這屋裡的不是我,你是不是又要發脾氣對你哥動手了?”顏箴慢慢地開了口。

  我一愣,看向顏箴,顏箴不看我,只是看著棣。 棣也愣了愣,遲疑了一下,說:“不會,我不會再對他動手了。”

  我又望向棣,棣也望向我,眼中儘是後悔和心痛。

  顏箴輕輕拉了我的手,說:“方棣,你哥哥的身體很弱,本來活不到十六歲。那一次他發病,我給他服用了世上最後一顆天香續命丸,才保住他的性命,然後又帶他回谷精心調養兩年,沒想到你的兩次來信差點使我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你哥哥當時就傻了,連著好幾天我都沒敢合眼,一直盯著他,就這也沒擋住他割腕,跳崖。也算他命大,跳崖時被我抱住,沒受什麼傷,眼睛也誤打誤撞地好了,只是受了刺激,心脈一直有損。我又為他精心調理,調解他的性情,不讓他自憐自傷,讓他天天快快樂樂,沒想到你一來,我的心血又付之東流,你居然懷疑你哥哥和我有什麼,居然一腳踢在他心口,要不是他體內有盤龍透髓功護體,要不是我師傅懂得如何運用盤龍透髓功幫他續命,就算是有天香續命丸,就算有大羅金丹,就算神醫谷三位神醫和全谷六位弟子傾盡全力,也救不活你哥哥的命。方棣,你哥哥是我這輩子第二個用盡全部心思好好對待的人,你如果不珍惜,我和子重決不會饒你。”

  我和棣都不敢做聲。我想起了棣來前的那一段時間裡,顏箴天天逗我,氣得我又蹦又跳又打又掐,沒有時間想那些傷心事,本來還覺得他性情惡劣,沒想到他居然存了一片苦心。

  棣眼淚怔怔地流了出來,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方棣,我再只對你說這一次,我和你哥哥只是在這兩年裡相依為命,互相依賴,互相安慰,就算有什麼,也只有手足之情。你不要再亂吃醋。”

  顏箴正色道。 然後聲音又低了下去:“只一個李千山已經用光了我所有的情,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情再去愛別人了。”

  我想起他聽到李千山婚訊時的失落消沉,心中一痛,掙開棣的手,輕輕地摟住顏箴,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棣先是愣了愣,然後也過去抱住他。

  顏箴沉默一會,又笑了起來,罵道:“兩個小鬼兩天沒洗澡還敢來抱我,快快滾開,身上臭死了。” …討厭!就不能對你好。

  我和棣氣咻咻地鬆手,彼此看了看,又互相聞了聞,好像真的有味啊,好噁心。

  顏箴笑著說:“行了行了,別聞了,快來幫我給他治傷吧。” 第 51 章

  李千山和阿三下山買浴盆,上山時帶了十好幾個人,買了新的被褥家具什麼的,反正那些人上來都沒空手。

  那些人把阿三的破房子好好修整一番,裝上新的家具,看上去沒有那麼寒酸了。

  我問李千山買這麼多東西做什麼,他估計還對我和棣偷看他與顏箴親熱的事不慡,理都不理我,還是顏箴告訴我,這傢伙嫌這裡太破,丟他和他皇帝哥哥的臉了。

  連著三天我都幫著那個病人用盤龍透髓功舒通經脈。顏箴說,經脈通了,他的外傷不足慮。

  那個人也被我和顏箴好好擦洗一番,恢復了清潔的模樣。

  這天我運功完畢,擰了手巾為那個人擦汗。一個工匠過來量什麼東西,看到床上躺著的病人,吃驚地叫起來:“咦?這不是村里那個教書先生嘛!”

  棣立刻問:“你認識他?那你知不知道他怎麼了?他是誰啊?怎麼被打成這樣還沒人管?是誰打的他?報官沒?”

  那人說:“小少爺,您講話慢一點行不?小人聽不大懂您說的話。”

  棣問我:“我學當地話不像嗎?他怎麼聽不懂啊?我明明學的他們說話啊。”

  我笑著推他一把:“除了我誰能聽懂你的話啊,學說的本地話里有一半翼州話一半京城話,當地話只占一丁丁。”

  “嗚——討厭,人家本來感覺挺好的,讓你一說,全完了,討厭啦!” 棣撒嬌地把頭頂在我懷裡和我鬧著玩。

  那個人的眼睛瞪得滴溜圓,瞪了我們半天,才吃吃地說:“兩,兩位小少爺,你倆是親兄弟?”

  這回輪到我和棣眼睛瞪得滴溜圓瞪他了,難道我和棣長得不一樣了嗎?

  對哦,一直以來都沒有好好照過鏡子,以前是眼盲看不到,後來眼睛復明了照過一次被顏箴笑話半天說我像個女人氣得以後不照了,難道我和棣長得不再一樣了嗎?

  互相看了一眼,爭著往桶里瞧,桶里水面微微晃動,一會出現一張臉,一會又照出另一張臉,有時兩張臉擠在一起。

  “棣,你的眉毛好像沒我的長啊,眼睛好像沒有我的大。”

  “哼!你的嘴巴沒我的好看,而且你沒我有英氣,你看上去好像還和以前差不多,不過我看上去好像比你大了,槐以後你喊我哥吧啊~”呼痛我在棣腰上擰了一把,制止了他的胡說八道。

  看來看去,我和棣好像沒有多大區別,依舊是同樣的長相啊。

  棣委屈地揉著腰,噘著嘴說:“槐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愛擰人了,比以前還愛擰,以前光是打一下兩下就算了,現在怎麼這樣啊,我的腰一定被你擰青了。”

  嘿嘿,不知道為什麼,擰他的感覺特別慡。 心裡暗自高興,以後一定多擰他幾下,讓他以後再胡說。哼!

  那個人還在傻乎乎地看著我們,我和棣不再鬧了,和他對視。 “嗯,那個,他是我親弟弟,我們一起出生的。”

  我對他解釋著我和棣的關係。 那個人傻傻地點頭,說:“就是,小人看兩位小少爺也不是那種人。” ???那種人,哪種人?

  我心裡一緊。 “小人勸兩位小少爺,別再給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治病啦。” ?????? 禽獸不如????什麼意思????

  我看了看那個躺在床上的人,面目端正,看上去沒有一絲的邪偽jian滑,雖然現在看上去病瘦憔悴,仍透出股書卷儒雅氣,這樣的人怎麼會禽獸不如呢?

  “兩位小少爺不知道吧,這人以前在給羅山張大善人家給幾位公子教書,一來二去不知怎麼地把張家大公子給勾得上了邪道,放著好好的女人不愛,居然和他纏在一起,後來被人發現了,他又帶著張大公子偷偷跑到我們村里藏了起來。剛開始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以為他們是表兄弟,還把孩子交給他讓他教,沒想到前些日子張家的人找到這裡,才揭穿了他的真面目。還是讀書人呢,居然做出這樣沒有廉恥不要臉的事,豈不是禽獸不如。幸虧張家的人來找,不然我們村的孩子不也被帶壞了。張家的人一看到他便打,我們都以為把他打死了,就扔在村外野地里,沒想到被你們給救了。不是小人說啊,像這樣畜生不如的東西,救他做啥?扔在野地里狗都不吃啊。”

  我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棣還巴著我的胳膊問我他說什麼,說他沒大聽懂明白,什麼勾引上了邪道,什麼邪道啊?什麼敗壞倫常?

  我慢慢地把頭扭向他,望了他好久,突然一伸手把他狠狠地推開,推得他向後跌倒,猛地撞到剛擺到屋子中央的桌子上。

  好像棣呼了一聲痛,我顧不上理他,跳起來就往外跑,不看那些工匠吃驚的目光,不聽棣在後面呼喊的聲音,不管阿三在前面試圖擋住我的去路。

  跑啊跑啊,跑了不知多久,跑得心口像要炸開,疼得要死,跑得兩條腿恨不得斷掉。

  樹不停地從我眼前閃過,前方的山慢慢地跑到我的後面,摔倒了爬起來再跑,再摔倒再爬起來跑,直到最後再也爬不起來。

  伏在地上,胸口和身上痛得讓我縮成一團,四周陰沉沉的,抬起頭來,只看到頭頂上一線蒼天。這是什麼地方?

  沒有了鬱鬱蔥蔥的樹,只有猙獰嵯岈的怪石和兩側離得很近筆直的峭壁。

  衣服被掛得一條一條的,下面滲出點點血跡,連鞋子也跑丟一隻,腳底也被尖銳的石頭割傷,回頭望去,來時的路上沾染著斑斑鮮血。

  從來也沒有這麼狼狽過,身上也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這麼多的傷口,淡碧色的夏衫是星星點點像繡上了紅梅。

  我看著自己,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聲音在兩堵峭壁間來回傳開。 笑啊笑啊,笑得我眼淚都流了出來。笑到最後,我伏地大哭。

  從和棣迷路開始的那一夜,我心裡模模糊糊有個想法,乾脆就和棣在一起,只要掩蔽得好好的,不要讓別人發現就行。那個工匠的一句禽獸不如狠狠地打碎了我這個小小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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