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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去囑咐一下底下人,到城內恢復秩序。打了這五日,大家也都累了。趙大人,霍大人且去休息吧。”李陵起身說道。

  趙破奴知道戰後的長安城定有諸多繁雜事端,李家幾代為將,而今也算得上是名門世家,由李陵出面去處置那許多事情,倒比他合宜許多,加上自己也確實累了,便點了點頭,打算回去休息。

  霍光哼哼了幾聲,卻是向外走去。趙破奴驚訝地搭住霍光的肩,說道:“你個文弱書生硬撐了這幾日,竟不累嗎?還去哪兒?”

  “我去宮裡看看。”霍光甩開他的手,快步走開。留下李陵與趙破奴對視而笑。

  未央宮,曾經的雕樑畫棟化作焦土枯木,繁花似錦已成了點點落紅。他卻是顧不得這一切,直直地向昭陽殿行去。這五日,太子為了護衛衛子夫並三位公主,派重兵將未央宮團團圍住。害得他無法尋機入宮。若不是金日磾前來傳旨時,向他保證劉現在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只怕他絕對不能鎮定在西撐到現在。

  從昭陽殿附近陸陸續續被押出地宮女和侍從,可以看出這裡的秩序已經開始恢復了。此處是陳嬌的居所,負責重整六宮的邢天想必會第一個處理這裡。霍光見昭陽殿在望,不覺加快了腳步。

  “公主,慢點喝!”偏殿內,金日磾的聲音緩緩傳了出來。

  霍光側身在柱子邊上,看著裡面。劉葭的面色不是很好。正小口小口地吃著金日磾送上的湯藥。

  “謝謝!”劉葭小聲說道,“多虧你來得及時。”這幾日,她雖然安全地躲在密道里,但是因為衛子夫大索全宮。竟是半步也不敢離開,幸而手邊還有隨身攜帶的一袋點心,不然怕是要成為大漢朝歷史上第一位被活活餓死的公主了。

  “公主沒事就好。”金日磾微微笑了笑。他此次立了大功,現在身上穿地已是議郎的官服了。原本一直縮在劉葭身後的他。竟然也忽然有氣勢了起來。…

  看著金日磾貼心地為劉葭拭去唇邊的汁液,不久前聽說地,關於劉與金日磾之間的那個謠言忽然蹦入了霍光的腦袋裡,他一路上的惶急與擔憂。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地情緒忽然間被一起掏空了,只愣愣地站在外面,默默無言。

  “霍大人!”劉細君端著熱粥過來。看到霍光傻傻地立在殿外。便開口喚道。

  劉葭抬起頭看到霍光。立刻又驚又喜地呼喊道:“小光哥哥!”

  霍光勉強一笑,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她的臉,說道:“沒事就好。”

  劉葭看到霍光忽然出現,想著這幾日在密道里時時回憶的兒時情景,心中有千言萬語,但是當著金日磾與劉細君,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兩行淚刷刷流了下來。

  劉細君忙切近她身旁,拿出手帕為她拭淚,邊輕聲安慰。霍光只道她是害怕過後的情緒發泄,想著自己自幼護她愛她,卻不能在最兇險地這幾日陪她伴她,最後竟還是金日磾先一步救她離了險地,也是難受。

  劉細君極為貼心,立刻拉了拉金日磾的衣袖,暗示他離去。金日磾怔怔地看著劉,見她滿心滿眼都是霍光,只嘆息一聲,隨著劉細君離開。

  見殿內再無他人,劉葭便立刻一頭扎進霍光的懷裡,一如小時候那樣,口中不住地念著:“小光哥哥,小光哥哥!”

  霍光伸手將這軟軟地身軀摟在懷中,一如許多年前,忽然覺得心中某個地方地空虛被填得滿滿地,忽然間不知道自己從前到底在堅持些什麼。那許多的胡思亂想,在生死面前竟都是如此地微不足道。他低下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沒事了,沒事了!”

  待到劉葭又喝下了劉細君送來的薄粥,在極困極倦下沉沉睡去,霍光放開她的手,將之交給左近的侍女。…

  他出了殿門,茫然地踱到了椒房殿,殿前是一排直列著的白衣女屍。他拉住一個宦官詢問,才知這都是跟隨衛子夫經年,料事後定無好下場的宮女們,她們在發現衛子夫逝去時,也選擇了殉主。

  衛子夫的屍首安穩地放在大廳里,終究是一朝皇后,在皇帝下令之前倒沒人敢輕侮了她。霍光沉默地揭開覆蓋於其上的白布,可以看到衛子夫美麗的容顏。這個給漢武一朝留下了許多故事的女人,就這樣去了。霍光想起許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被兄長帶著,第一次來見她時的情景。那時,她雖然已為了陳後回宮的事,心力憔悴,對著他和兄長卻仍然是笑意盈盈,很有慈長風度。

  而今世事輾轉,當年得她親口許諾留在長安的孩童,卻也成了衛家覆滅的推手。這怕是誰都不會想到的吧。

  霍光出了殿門,仰起頭,看著天空,心中默默說道:大哥,衛家繁華散場!而你終究沒有出現!是真的已經看破這紅塵俗世,瀟灑飛翔了嗎?

  藍天上白雲片片,不知名的鳥驚起,飛過,留下一道美麗的弧線。

  正文 番外 上窮碧落下黃泉

  處山巒連綿起伏,與糙原平緩地聯成一線,藍天白雲沙石路,綠色的糙地,左近曲折蜿蜒的河,各種色彩與天的光輝交融。汽車過處,漫漫黃沙揚起,引得車中人嘖嘖稱讚。

  “這大西北的風光果然不是江南水鄉可以比擬的啊。”

  “你看那胡楊,真漂亮啊。”

  開車的維吾爾族司機用蹩腳的普通話說道:“再過去,就是大漢冠軍侯的衣冠冢。是這一帶最出名的名勝古蹟。西域軍史博物館才請人精心翻修過,很漂亮的。”

  “真的嗎?聽說那個衣冠冢的來歷有好多神秘的傳聞呢。漂不漂亮啊?”這一下,就挑起了一些旅客的興趣了,一個嬌俏的少女忙將身子挪到司機身後,問道。

  “呵呵,這個你問最後那排得小兄弟吧。”司機笑呵呵道,“他從六年前開始,每年都來一趟,最了解那個衣冠冢了。”

  經司機這麼一說,一車人的目光頓時齊刷刷地聚焦到了最後一排,那個上車以後就一直望著窗外,沉默不語的青年。

  最初發話的少女眯著眼睛,望向青年如刀削般的五官,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卻是一時想不起在何處看到過。她開口問道:“你是雙璧的崇拜者嗎?每年都來一次西北?”

  青年轉頭,看著車內一眾好奇的眼神,笑了笑,說道:“我只是喜歡這裡的風景,這個地方。令人懷念而且心曠神怡。”他地聲音,低低的很有磁性。少女聽著這聲音,忽然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她臉上一紅縮到身旁中年男子的身後,竟然有些羞澀。

  那中年男子似乎是少女的父執輩,他嘲笑般地在少女鼻子上勾了勾,轉身落落大凡地向青年招呼道:“小兄弟叫什麼名字?這一路過去,還有好幾個小時呢。自我介紹下,好稱呼。我叫曾景。做考古工作的。這是我女兒,曾甄。”

  “我叫紀稹。”青年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

  “咦!你真的很崇拜雙壁誒。竟然取了和冠世侯一樣的名字。”曾甄聽到這個名字,又是一陣驚呼。

  紀稹回之一笑。卻是不語。

  曾甄剛才那點羞澀褪去後,又恢復了麻雀本色,嘰嘰喳喳道:“這麼說來,你應該比較喜歡冠世侯才是。那怎麼來西北啊。冠世侯的陵墓在東北誒。”

  “那裡,我年底地時候會去。”紀稹答道。

  “你真的,很死忠誒。一般人最多去搜搜他們的相關資料,絕少親赴陵前祭拜的。你還年復一年地來。”曾甄感嘆道。“我還以為只有我爹地這種考古狂人才會對這些陵墓古蹟孜孜以求。”

  “甄甄,怎麼能這麼說。”曾景不樂意地高聲說道,“這些陵墓都是非常偉大地存在。通過它們我們才能明白千年前的人呢們對死者的哀思與懷念。觸摸到先人生存的痕跡。抓住歷史上那些輝光而光彩地瞬間……”

  曾甄誇張地堵住耳朵,向紀稹道歉道:“不好意思啊。一說道那些陵墓。我爹地就職業病發作。”

  紀稹卻是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能明白。我每次來,也為了讓那高聳的墓碑與經歷了千載風霜的石塊告訴我,一切曾真的存在。”

  “紀兄弟,你能明白。”曾景開心地拉住紀稹地手,說道,“這真是太好了。你是什麼專業的?考不考慮學考古學?我告訴你,這年頭,真心喜愛考古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許多人機械地挖掘與保護,根本不能享受歷史文物給我們帶來地巨大快樂。你能體會,表示你很有這方面地才華,不如我收你……”

  “爹地~~~~”曾甄受不了地大喊道:“紀大哥一看就知道已經畢業好多年啦!拜託你不要這麼丟臉好不好!”

  “你這個逆女,你懂什麼!不能繼承老父衣缽,也別阻礙我找關門弟子啊!”

  行程就這樣在曾氏父女地互相埋汰中飛快地過去了。三個小時後,汽車終於停了下來,旅人們將自己的行李從車上拖下,紛紛走向預訂好地旅店裡。曾氏父女亦隨著大流一塊向旅店進發,曾甄奇怪地發現紀稹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了。她轉頭問司機道:“司機大哥,紀大哥不和我們住一個旅店嗎?”

  “不是,現在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他一般會先到去病陵那裡坐坐。吃飯時間,再過來。”司機將車窗搖上,跳下車,說道。

  曾甄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轉,笑嘻嘻地將行李往父親那一丟,拉住司機的衣角,說道:“司機大哥,也先帶我去看看去病陵吧。我第一次來,還沒見過呢。”

  司機抬頭看了看曾景,得到示意後,便點頭帶曾甄前去了。去病陵距離投宿的旅店並不遠,走路大約十幾分鐘的旅程。離開旅店只幾十米,就已經是一片黃沙了。

  司機一邊帶路一邊解釋道:“這一帶啊,因為十幾年前的過度開墾,沙漠化得厲害。離了綠化區,就是黃沙滾滾,如果不是有個去病陵,這個小綠洲怕是早被捨棄了。”

  “我在網上看到過去病陵的圖片。孤冢向黃沙的感覺非常漂亮呢。不過,要是像你說的,這裡除了去病陵就是黃沙,那紀大哥這麼早過來做什麼?離吃飯還有兩個小時呢。他就這樣對著黃沙啊?”

  “喏!”司機指了指前方,紀稹正將一束白花放在陵前,然後在一旁高起的石塊上坐下,沉默不語地看著去病陵,“他不是對著黃沙,是對著去病陵。他每年都會過來一次,每次待三到五天。來的時候,就坐在陵前,什麼也不干。有時候也會念念有詞地說些什麼似的。不過我們沒靠近過,也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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