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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子安忽然想起來一個上世紀十分有名的藝術家,試探著問陸博遠:「四海一心是陸海心嗎,這家店的老闆是陸海心的追捧者?」

  「不是,這裡是陸海心的故居,老闆是陸海心的家人。」

  裴子安倒吸了一口氣,對著手裡這本印著陸老先生私章的書呆呆道:「那這些書……」

  「都是陸海心的藏書。」

  陸博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裴子安早已驚掉了下巴,怎麼都想不到這家奇怪的店,竟然會是陸海心的故居。

  但回頭想想,這種中西混雜的風格不正是陸海心的藝術風格。

  陸海心是上世紀一位傳奇人物,嚴格來說他並不僅僅因為藝術作品而聞名,更多是因為他的身份和經歷。

  陸海心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中國人,他是一個在租界邊緣出生的混血,當然那個時候人們叫他雜種。起初陸海心依靠著金髮碧眼的相貌給租界裡的人做事,他開始做起了生意,迅速積累了一批財富,這時候人們叫他洋大人。戰爭打響時,陸海心並沒有離開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他傾盡家財救濟了無數百姓,他一直說自己是中國人。陸海心在晚年投身藝術創作,篆刻和書法尤其出名,此外他還收藏了一批名家書畫,這些書畫後來都由他的家人捐贈給了省博,並且還捐出了一筆資金創辦了省博的考古隊,在省博工作的人就沒有不知道陸海心的。

  「陸……」裴子安有了一個猜測,難以置信地看向陸博遠。

  陸博遠淡淡說:「陸海心是我的太公。」

  裴子安終於知道了,為什麼陸博遠對考古有著如此狂熱的追求與熱愛,如果陸海心是他的太公,那麼就可以解釋了,陸博遠的這種追求顯然傳承於他的長輩。

  正因如此,被車禍斬斷了追求的陸博遠會有多麼的痛苦,裴子安不敢想像。重逢之後,他所見的陸博遠總是淡然冷靜的,可事實呢?那些傷疤真的只在軀體上留下了印記嗎?

  陸博遠不說,裴子安卻知道,就像破碎的瓷片即使經過修復也依然保留傷痕,這就是陸博遠拒絕他的理由嗎?

  考古學家讓一隻已死的渡渡鳥從荒土之下重見天日,裴子安也願意去修復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即使是用盡餘生……

  第二十六章

  從四海一心回來之後,裴子安給姜堰發了信息,問起陸博遠的傷情。

  姜堰默然半晌,回道:「裴老師,我不知道你和我哥之間發生過什麼,既然你問到他的傷勢,我就直說吧,四年前我哥確實傷得很重,進了ICU,能恢復過來只是右腿落下病根,還算幸運……」

  裴子安記得陸博遠右腿上那道疤痕,觸目驚心,如今從姜堰的口中坐實了傷情,果然不是陸博遠所說的那樣雲淡風輕。

  Andrew:我今天去了四海一心……他沒有從事考古是因為腿傷嗎?

  姜堰有些驚詫,沒想到表哥竟然會帶裴子安去四海一心,看來他是真的非常喜歡裴老師。姜堰有心想把一切都告訴裴子安,可一想到唐羽的勸誡,又覺得不妥,便還是只回答了裴子安的問題:「對,醫生和考古隊都不建議他繼續從事田野工作。」

  裴子安心口發緊,沉甸甸地墜在胸膛里,說不出的苦澀。他總以為陸博遠還是記憶中那個在圖書館廁所里偷偷抽菸,在他手心寫下歌詞的男生。大概是因為他們的相遇太特別,像是開場就到達高`潮的話劇。他習慣了故事開場的陸博遠,耀眼又無法觸及,他將陸博遠當做神明,為他鍍上一層金光,沉浸在一場自我陶醉的戀歌中,卻獨獨忘了,愛情不是束之高閣的藝術品,只放在櫥窗里,讓人看見一副美的空架子。

  「第133個夢:原來阿波羅亦是凡人,無需把自己落入塵埃里,仰望讚頌不敵與他並肩而行。」

  裴子安好像做了一場大夢終於醒來,他和陸博遠走了岔路,分道揚鑣,好在足夠幸運,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裴子安的手指在屏幕上無意識地滑動,一枚紅色的小章定格在眼前,是心有非衣的頭像,對話還停留在元旦之前,似乎上次婉拒了邀約之後,對方就再也沒有出現。裴子安點開頭像,對著這枚小章若有所思,篆刻的筆觸似曾相識,很像是陸海心的手筆……

  他輕輕皺了皺眉,一個壓制了很久的猜測再度浮上心頭。

  這段時間老先生因為骨裂綁著石膏,哪兒也去不了,他是個閒不住的性子,這下可是苦不堪言,時不時發一條微信來「騷擾」徒弟。

  師父:晚來帶栗子,妥?

  老先生雖然愛吃糖炒栗子,但畢竟年紀大了,吃太多零嘴對身體不好,裴子安平時管著不給他多吃,不過想想師父如今傷了腿怪可憐的,便大方道:「今天可以吃三粒。」

  氣得老先生發了條語音來:「三粒你當吃藥呢,咂摸不出味兒就沒了!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糖炒栗子是個寶,吃了啥病都能好!」

  裴子安哭笑不得,最後還是給老先生買了半斤,裝在自行車籃里。

  自行車剛進家屬院,裴子安就聽見老先生不知在和誰鬧脾氣。

  「我在這裡好好的,去什麼美國,我不走!」

  裴子安趕緊推開門,果然是老先生的女兒劉瓷回來了,對方朝他點了點頭,又繼續道:「您哪裡好了,這次幸好是骨裂,下次要再有個三長兩短,您讓我們怎麼辦,我不可能自己去了美國卻不顧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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