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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無用還在發愣。

  他緩緩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的手,在抖。

  他退了一步,攥緊了拳,看了看必死的林舞陽和失神的燕來行,轉身沖開灰煞,想一躍而出,卻被後面的僧人阻擋。

  燕來行抱著林舞陽,慌張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抖個不停,仿佛將死之人是他一樣。林舞陽血也不吐了,沒有氣勢地翻了個白眼。

  燕來行喃喃道:「對不起……」

  林舞陽想再翻一個白眼,卻動不了,燕來行一邊哭一邊自言自語:「上次沒讓你摸我的劍,對不起……倒也不是不讓你摸……你現在要不要摸一下……」

  燕來行滿臉淚地伸手夠了自己的劍,非要塞給林舞陽。

  林舞陽顫抖著伸手,掐了燕來行的胳膊一下,疼得要死還是說:「你媽的……你就說這個……」

  他的手落了下來,一想到他的最後遺言是這個他就想哭。

  那邊正在對抗權無用的采微終於注意到了林舞陽的傷勢有多重,他鬆開了結界,不顧周圍僧人的喊叫,一躍跳下來,朝林舞陽跑去。

  高僧語氣沉沉:「采微!」

  采微不聞不問。

  權無用最後轉頭看了一眼,掙開了結界,躍了出去。

  采微跪在林舞陽旁邊,看著林舞陽蒼白失血的臉。

  林舞陽說不出話來了,可他在采微來到的時候眼睛還是亮了一下,他顫顫地朝采微伸去手:「我……我……」

  他沒有力氣,采微看起來又是那麼遙遠,他沾滿血的手,似乎總也夠不到那雪白的僧袍。

  采微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血把白袍染紅。

  「林舞陽。你的名字。」采微看著他說,「我記得了。我不會忘的。」

  林舞陽瀕死的灰青色臉龐上浮上了紅潤的顏色,嘴角彎了一下,還有話想說。

  但很快死去了。

  燕來行一聲抽泣,俯下身子哭起來。

  采微攥著冰涼的手,遲遲沒有動。

  ***

  鈴星衝進權家,在滿地屍首中一路前進,終於到了虞藥的房間。那門口堆了幾具屍體,站著兩個小修,正悲哀地望向裡面。

  鈴星顫抖著走過去,權飛煙的弟子正在給虞藥蓋上白布。

  鈴星上前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麼?」

  那弟子也瞪著紅通通的眼睛,推開鈴星:「埋死人,你看不見啊!」

  鈴星瞟了一眼白布,晃得他轉開了眼:「權飛煙呢?」

  弟子搖晃著站起來,扶著桌子站好:「總有人要去獻祭的吧。」

  弟子告訴鈴星獻祭的事,鈴星低頭看著那白布。

  「喂,」弟子叫鈴星,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接受了現實,「我不管你有多難過,該做的事總還要做的,我師父也是……」

  「你師父不行。」鈴星直白地告訴他,「煞氣你們扛不住的。」

  那弟子一驚,拉著鈴星的衣袖:「那你說怎麼辦?」

  鈴星疲憊地甩開他的手:「不知道,一個一個試吧。」

  弟子不依不饒地拽著他,鈴星抬起頭,他冰冷的眼神嚇退了那弟子。

  「出去。」

  「可是北海……」

  鈴星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北海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弟子咬著牙看他,末了帶了狠意笑了笑:「好,既然這樣我等也沒有什麼好說了,苦了家主這歷程辛苦。」

  那幾人甩袖離去,繼續去別處拯救北海去了。

  鈴星呆呆地看著這白布,看了一會兒,慢慢地坐了下來。

  屋外斥灌咆哮,毀天滅地,祥龍鎮後就是北海,北海過後就是四界,召來其他上古煞,打吧打吧,打得睡著了的四界醒過來,打得閉著眼的天宮嚇起來。

  打吧打吧,管我什麼事。

  鈴星伸出手,輕輕地拽下了白布,看到了虞藥的屍體。

  鈴星強撐的殼突然一下就碎了,他轉開了頭,渾身顫抖。

  見了那麼多死人,為什麼還沒有習慣呢。

  鈴星轉過身,鋪天蓋地的絕望把他包圍,他只覺得頭疼,他想要忘記這一切,說不定再回去塔底,不抱有希望的平靜,虛假地平和。

  他幾乎要動起來,回去塔底。

  不管這一切,就回去待著吧。

  絞繚在他旁邊跟著。

  鈴星突然頓住了,他轉頭看了一眼絞繚。

  又轉頭看了看白布。

  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他奔過去,掀開白布,看見了開腸破肚的腹部,他猶豫了一下,咬著牙,將手伸了進去,在快要流光血與腸的腹部翻攪。

  摸到了什麼圓潤的東西。

  他把手拔出,拿過絞繚,對著那地方,狠命地捅進去。

  他聽見那東西破裂的聲音,手頓住了。

  難道錯了?不可能啊,七金老仙的金丹是這麼成的啊。

  他咬緊牙關,繼續對準了捅,那金丹似乎裂的更重,但鈴星沒有別的選擇,他只能走到黑。

  那裂痕聲音越來越重,就剩一下便要裂開了。

  鈴星抖著的手沒有停,賭一把,只能賭一把。

  裂聲停下了。

  同時,捅上金丹的絞繚,每捅一下便短一寸,在與金丹的對峙著消融,那金丹更顯強硬,與絞繚抗衡。

  捅劍愈發艱難,鈴星周身浮現煞氣,咬緊牙對著金丹用了十二分力,手上磨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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