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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舟納悶他是什麼意思,心裡已經對他很不信任了。

  “你知道我跟你哥為什麼關係很鐵嗎?”他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小舟心裡吃了一驚,又想起來你這個樣子竟然還算跟夏末關係很鐵?

  這個男生應該是跟夏末年紀仿佛,不過也許是職業的緣故,他顯得比夏末年紀大上四五歲的樣子,所以小舟再想不到他開口是這麼句話,“因為高考的時候,你哥給我抄了五十分的卷子。”

  小舟怔了一下,看見旁邊的護士也往這邊看,那男大夫的態度相當旁若無人了,“所以你不用一直露出很信不著我的表情。你看。”他用手指頭敲了敲那塊發亮的屏幕燈,“你還挺幸運,不需要手術呢。”

  “你這麼說我好像更不放心了。”小舟面無表情,他猜測這是這個人幽默的方式。

  醫生又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眼,“知道我幹嘛看這么半天片子嗎?我在想是不是拿錯片子了?你好像一點都不覺得疼啊?”

  小舟漸漸意識到醫生跟夏末的關係的確不錯,他突然擔心他是那個人,一瞬間他的頭暈了起來,但他還有理智,很快就辨別出來,這個男生的身高和骨架都不是記憶中那個男生玲瓏靈巧的樣子。

  “走吧,我給你處置一下骨頭。”醫生站了起來,滿不在乎地說“能找你老師來給我處置嗎?”小舟問他。

  第73章

  小舟的胳膊接上了,他覺得都沒費醫生太多事。他還是有點疼的,而且他的腦子還暈暈乎乎的,他從房間裡走出來,放眼望去周圍都是搖搖晃晃的,人如同在舟中。

  他有點恍惚,主要是因為剛剛體驗過骨折,畢竟這是全新的生活體驗。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知道夏末馬上就會來,就算是他,對這點也沒有半分懷疑。夏末從來都是高速運轉的,在他身上你找不到意外情況,如果他應該出現他就肯定會出現。他不會懶惰,不會無理由地鬧情緒,也從不會跟人玩任何進進退退的感情遊戲妄圖得到重視或者爭奪控制權。

  所以他放慢了腳步,最後甚至完全停下來,站在醫院人來人往的走廊里。他覺得夏末馬上就要出現了。

  如果夏末丟下等著吃飯的父母,馬上打車過來,現在就差不多應該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是知道會這樣,他不是有這樣的要求,甚至要是完全按他的要求來的話,那夏末根本沒有必要來這裡。他受傷不嚴重,沒什麼危險,夏末晚點跟他一起吃個晚飯就夠了,或是打兩個電話來也可以。他絕不會認為那樣做的夏末就是不重視他,他甚至不太喜歡夏末立即趕到醫院來的這種戲劇性的場面。

  但是……

  但是夏末才不會在乎什麼場面是不是太戲劇性呢。

  醫生在旁邊不解地望著他,用他那總是帶點諷刺的口氣詢問他,“怎麼了?突然發現腿也被撞到了?”

  小舟沒理他,根本就沒太聽清他說什麼。他抬起頭望著走廊的那頭,眼睛發澀,胸口發酸,他強迫著自己不要在這麼多人的地方情緒失控。在走廊的那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剛剛從另外一條走廊里拐過來,他的步子邁得那麼大,活像一頭髮脾氣的獅子。遠遠的小舟都看得到他眉頭緊鎖,怒不可遏。

  小舟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他,貪戀地看著他,這一刻是他的,他可以獨享的,他無法用語言形容,也不會形容給任何人聽的一刻。他不明白怎麼會這樣?宇宙中的道理怎麼會這麼合乎邏輯,他怎麼會有這麼順心如意的時候?驀地,他們的目光交匯了,他看見夏末的眼神一跳。

  憤怒的神情瓦解了,他看到夏末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吃驚又在瞬間變成焦灼。兩天之內,夏末露出了好幾次難以置信的神情,完全是受到衝擊之後無法掩飾的。他看見夏末一路走近,一路視線在他的身上打量了幾遍。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胳膊被固定住,非常蠢地吊在身前,他窘迫起來,從脖子到臉都燒熱了。所有的男人無論大小都是一樣的,在自己愛慕的人面前,恨不得自己能成為超級英雄,最糟糕的時刻莫過於一副鬥敗的公雞樣,也就是差不多他現在這個樣子。

  他甚至想逃掉,只不過他克制住了那種更加丟人現眼的行為。而且夏末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那雙眼睛幽深得讓他都覺得可憐,他禁不住瑟瑟發抖,夏末張開了嘴唇呼吸,好像悲傷的上不來氣,他恍惚地問自己是不是幹了什麼讓夏末難受的事?他沒考慮到這點,他不太擅長從這個角度想問題,因為這個角度從前並不存在。

  他的腦子亂糟糟的,夏末抱住了他,非常溫柔,非常小心地抱著他,好像他已經摔碎了。他想起了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夏末抱著他安慰的樣子,現在比那個時候更好,因為長大了能夠體會到擁抱里更多的愛,更深的,被許多痛苦纏繞的愛意。

  他小心地用右手安慰地摸了摸夏末的胳膊,他現在覺得很快樂,可是他又很心疼夏末,他本來沒有必要喜歡自己,沒有必要看到喜歡的人那種不體面的很難堪的生活,他希望夏末的生活很完美,方方面面都是完美快活的,不要有陰影存在。

  夏末的手輕柔地在他的脊背上摸了摸,那表示的含義也是安慰。接著夏末就鬆開了他一點,伸手撫摸他額頭上撞出來的腫包。他很懊喪,他不是在乎外表的人,但也知道自己有張非常加分的臉,破損後的減分效果也一定奇佳。

  旁邊的醫生等得不耐煩了,看著他們兩個剛一分開就喋喋不休地根夏末說話,開口全是貶損的話,小舟在心裡把他們兩人的關係進一步修正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聽起來他們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在瑞典,夏末去那裡看他。自己覺得他是個白痴的預判也有些失誤,他在瑞典留學了很多年。夏末憂心忡忡視線一直就沒離開自己,根本沒有搭理他突然爆發的呱噪,只是簡單介紹了一句他叫杜文鵬,像是對他的神經病性格洞悉至深,知道到現在為止他肯定沒有自我介紹過。

  夏末問了他一句疼不疼,他搖搖頭,夏末又立刻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瓶水給他。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突然發覺自己竟然這麼渴。夏末在跑上來的時候,還能冷靜鎮定地停下來買一瓶水嗎?

  夏末在他喝水的時候終於移開視線,跟杜文鵬詢問情況,他的朋友說的十分輕鬆。夏末聽完沉思了三十秒,轉頭問杜文鵬,“你讓你老師看過片子了嗎?”

  白淨斯文的醫生臉色一變,“去你媽喲,跟你弟弟一個德行。”

  夏末甚至不為所動,“看過嗎?”

  “活都是我老師乾的,就知道你這個德行。”杜文鵬語帶嘲諷地說,但是口氣聽起來更像一個普通大男生而不是醫生了。

  夏末再次用眼睛從上到下地掃描了一遍小舟,“他接下來還需要什麼檢查?他的頭好像碰了一下,保險起見也檢查一下吧?”

  杜文鵬不為所動地搖搖頭,“我跟他聊了半天了,我覺得沒事。”

  夏末不信任地瞥了他一眼,他嘲諷地笑了一聲,但是說道,“可以做一些檢查。”接著就說了幾項可以做的檢查項目,幾個大夫的名字,然後就大手一揮打發夏末去掛號,看起來支使夏末還讓他挺快樂的,小舟幾乎都可以腦補出他們高中時候的樣子。

  夏末略一點頭就毫無怨言地跑去掛號了。

  “你真是他弟弟?”

  小舟正在望著夏末的背影,冷不防杜文鵬在旁邊問他了這麼一句話。他警惕地轉過頭來,發覺杜文鵬的視線正在他和夏末的背影之間打轉。如果小舟真的是夏末的兄弟,那麼這句話也沒有暴露什麼,如果不是的話也能明白他是知道內情的摯友,而且站在夏末這邊。

  但是小舟沒有買他這個人情,他睨了醫生一眼,說道,“堂兄弟。我親生父母不在了。”--所以夏末這麼照顧他。或者也可以隨便解釋成任何一種含義,他沒撒謊,不算撒謊,隨便怎麼樣吧,他就是希望少說幾句話。

  不過杜文鵬顯然被他打動了,嘴裡“哦哦”了兩聲,看他的眼神親切了許多,再一次擼下去了那張討厭的醫生面具,不再逗他了。當然他以為小舟是夏末家的一個失去雙親的可憐親戚,他帶著小舟去另外一個走廊,路上還主動幫他拿著水瓶,小舟一時衝動真想跟他打聽夏末的初戀。但是這個念頭隨即就被他自己打散了,如果他真想知道,去問夏末就好了。

  小舟至少得到了安靜,孤兒這個標籤總還有個好處,就是可以拒人千里,杜文鵬都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了。他自在地舒服了一會,等著杜文鵬跟其他醫生打招呼,儘量不要每過一分鐘就往外看一眼。

  夏末很快就回來了,面色嚴肅,但不算嚴酷,他把手裡的東西都交給杜文鵬,就立刻伸手過來攬住小舟的肩頭,扶住他的頭,又仔細地看了他一會。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小舟覺得他說的是--好寶貝--但是他不確定,而且又很難為情。

  小舟又做了個檢查,檢查本身並不難受,主要是排隊的時間太長,夏末在等待的時間裡從驚嚇里似乎緩了過來。反正就在小舟已經覺得很自在了,逐漸放鬆了警惕的時候,他哥哥突然轉過頭來問他,“你到底是怎麼被車撞到的?”

  他怔了一下,夏末瞪著他,那雙眼睛那麼幽深,他覺得自己臉上閃過的蛛絲馬跡都會被察覺,猜透他怎麼回事對夏末來說好像也不是什麼難題。他一下子緊張起來,胃裡翻騰起來,腳下好像踩著軟泥漿。但夏末還在期待地看著他,連杜文鵬都感興趣地開始打量他,他只好咳嗽了一聲開始講。從第一句話開始就不幸地磕巴了一下,他看見夏末的目光一跳,好像抓住了空氣中某隻怪獸的尾巴。

  他結結巴巴地講了計程車把他颳倒的經過,講得乾巴巴的。

  第一個指出問題的人竟然是醫生,他聽完就笑出了聲,“我見過所有那些剛出完車禍的人,不管受傷嚴不嚴重,都會覺得死裡逃生,亢奮地逢人就講自己的經歷。 你怎麼這麼悶呢?”

  夏末聞言瞥了他一眼,他的心提了起來,夏末倒沒說什麼,自己沉默地挨著他坐下,跟他一起等著下一項檢查。足足坐了有一陣子,小舟覺得好像至少有一年那麼長的時間,夏末轉頭低聲跟他說,“你怎麼會被車颳倒呢?”他的聲音很輕,語調很奇怪,但是要說到底是哪裡怪,小舟又說不上來。

  沒有等他回答,夏末又開口說話了,“你戴著耳機了?在想事情?你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險?”

  所以以上兩次問話其實都是不需要回答的,小舟暗暗地吞了一下口水,低著頭有些難為情地說,“只是摔個跟頭而已。其實都不應該骨折的,完全是個意外。”

  “意外?”夏末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你覺得骨折不嚴重?”

  “他這種骨折並不嚴重。”杜文鵬立刻插了一句嘴。

  夏末抬起頭看著杜文鵬,沒好氣地說,“你們醫生本質上跟修冰箱彩電的修理工沒有一點區別,修修補補,人在你們眼裡跟冰箱彩電也沒有區別。”

  “但是確實不嚴重。”小舟小聲地幫著醫生說了一句。“就算是打球摔個跟頭也可能會……”

  “打球摔跟頭沒有骨頭扎到內臟的風險,也不會肺部淤血把人嗆死,你知道發生車禍的時候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嗎?”夏末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更高了。

  “行了吧你,這麼嘮叨當心小孩更叛逆。”杜文鵬報復性地又打斷了夏末,“你那點基本醫療常識還是我跟你說的呢。”

  夏末被噎了回去,臉憋得都有些變色,偏偏瞥到小舟小心翼翼偷看他的表情,他嘆了口氣,伸手安慰地摸了摸小舟的頭頂,最後又無法克制地變成寵溺的撫摸,手指暗暗蹭過小舟的耳朵。小舟躲著他的視線,漂亮的薄薄的眼皮低垂著,挺直的鼻樑總是顯得很可愛,配上頭上的腫包很像一個淘小孩,只不過淘小孩不會憂心忡忡的。

  他慢慢地收回了手,站起來在走廊里轉了一圈,走回來的時候停在杜文鵬的面前,好像突然才想起來的似的,“你什麼時候從瑞典回來的?”

  杜文鵬盪氣迴腸地“操”了一聲,陰陽怪氣地挖苦他,“你總是這麼夠朋友!”

  夏末呵呵地笑了,低頭看著小舟烏黑的頭頂,抬起手掌放在他的頭頂,輕輕地來回撫摸,“一會想吃點什麼?現在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先去給你買點零食來吃?”

  小舟歪頭栽在他身上,腦袋在他的肚子上懶洋洋地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閉上眼睛享受著夏末慢慢撫摸他的頭髮。

  夏末轉頭跟杜文鵬聊了一會,他們兩個的話題似乎說不完,聊得也很悠閒,夏末一直都在撫摸小舟的頭髮,好像對自己的行為沒什麼知覺,小舟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寵物犬。那麼人類撫摸寵物犬的時候,到底是寵物治癒了人類,還是人類對寵物也有治癒作用?小舟信馬由韁地想著,懶懶地琢磨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相互的。而且杜文鵬在這裡還挺有用的,雖然他看起來不論哪裡都不如夏末,外殼子看起來也很不靠譜,但是他對夏末非常友好,兩個人熟的也都快透了,所以大概杜文鵬對夏末也產生了一種鎮定作用。要不然小舟總覺得自己是難逃被痛罵的命運的,夏末的脾氣上來不發泄夠是不會輕易消停下來的。

  接下來小舟又做了兩項檢查,在杜文鵬帶有專業性質的勸說下,夏末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給小舟做更多的檢查了。他們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杜文鵬把他們一直送到醫院大門口。小舟跟著夏末在回家的路上隨便找了個茶餐廳喝了點粥,夏末一直很安靜,脾氣好得不的了,雖然不像平時那種興高采烈的樣子,但是夏末變的異樣地溫柔。夏末格外地注意了小舟的所有需求,整個吃飯的過程中視線都沒有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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