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當時的選擇
手術室外，簡毅無助地抱著腦袋，一遍遍地說著：「都怪我！都怪我！」
桃子也匆匆趕了過來，「怎麼樣？」
簡兮站在手術室外，搖了搖頭：「還沒出來。」
她此刻的心情無比複雜，腦海中都是楊翠蓮當時的樣子，她的話猶在耳邊，不停地迴蕩……
她說，這事與小凌無關，不要去怪她……
可是……
簡兮做不到。
「我要去殺了她！」簡毅猛地站起來，就往走廊那頭衝過去。
「簡毅！」
桃子去攔他，追過去抓住他的胳膊將他用力拉回來，「她是你妹妹啊！」
「是！她是我妹妹！那裡面躺著的也是她的媽媽！她究竟是有多狠的心，才會這麼做？」簡毅憤怒道：「這個家因為她已經四分五裂了，她還想怎樣？還不滿足嗎？難道，要榨乾每個人的血才甘心嗎？」
簡兮不停做著深呼吸，看到迎面走過來的人，她忍住淚水轉身上前，「警察來了。」
簡毅瞪起眼睛，「正好！我……」
「你閉嘴。」
簡兮看他一眼，緩緩道：「我答應過她。」
即便再不甘心再恨再怨，她也仍忘不了楊翠蓮抓住她苦苦哀求的模樣。
「宋隊。」
來的是熟人，簡兮與他之前打過幾次交道，巧的是，前兩次楊翠蓮跟趙燕慧發生衝突被帶去問話，也都是宋隊負責的。
宋隊朝她點頭致意，問：「怎麼搞成這樣？人還好嗎？」
簡兮搖搖頭，「現在還沒出手術室。」
「那……跟我說說剛才發生的事吧。」宋隊朝手下警員看一眼，對方道：「我們已經調查了監控，當時站在楊翠蓮對面的好像是簡凌吧。」
簡毅聽罷想要說什麼，簡兮遞給桃子一個眼神，後者會意，立即將人拉走：「我們去找醫生！」
饒是不甘心，可簡兮既已發了話，簡毅也不得不聽。
宋隊看一眼離開的兩人，緩緩道：「雖然是一家人，但衝動之下做錯事的大有人在……這種案子，我們見得多了。」
簡兮知道他什麼意思，她垂下眼眸，輕聲說：「我們家的那些事，宋隊也都知道吧，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小凌是我……我媽媽最疼愛的女兒，當然，也確實驕縱了些。所以，剛才兩個人因為房子的事發生了爭執……我站在她們身後，並沒有看清具體發生了什麼，之後，我媽就倒下了。當時，刀子是握在她手裡的。」
宋隊沉吟著，問：「刀是誰帶來的？」
簡兮頓了下，搖頭：「我不知道。」
宋隊深深看她一眼，什麼也沒說，起身道：「我們去找醫生了解一下情況。」
就在這時，一襲黑色身影匆匆趕至。
「宋隊？」
赫連城蹙眉，「你怎麼來了？」
宋隊無奈一笑，聳了聳肩：「沒辦法，我的轄區差點鬧出了人命，總得查清個原委。」
赫連城看看簡兮，後者一直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他收回視線，緩聲道：「應該是個意外。」
簡兮一滯，抬頭看他。
赫連城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示意凡事有他。
宋隊輕嘆一聲，上前壓低了聲音說：「唉，城少爺，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你心裡也有數。我們秉公執法，也沒辦法的……所以……」
赫連城微微一笑：「宋隊，我都明白。」
「城少爺明白就好說了。」
宋隊客氣道：「赫連太太這會也累了，我們不便再打擾，我明天再來。」
「好。」
待宋隊離開後，赫連城走過去，捏住簡兮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哭過了？」
簡兮覺得很丟人，立即低下頭：「也沒什麼，就是……有點擔心罷了。」
將她強裝的倔強看在眼裡，赫連城勾起薄唇笑了笑，「不會有事的。」
「真的？」簡兮扭過頭，看著手術室外仍亮著的紅燈，「她……」
她只是搖頭，什麼也沒說。
赫連城眯起黑眸：「是她的意思？」
他不必多問，有些事自然都明白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楊翠蓮直到最後也還是要維護這個女兒的。
他攬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發頂，「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都交給我吧。」
簡兮是真的累了，她貪婪地趴在他的胸口，「哦。」
赫連城再出去時，看到坐在走廊上的景芸，她耷拉著小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怎麼了？嚇到了？」
景芸平時是很怕赫連城的，更別說是跟他坐在同一張椅子上，但此刻卻坐在那動也不動，手裡還捧著剛才簡兮給她的麵包牛奶，遲遲沒有動。
她囁嚅半晌，抬起頭小聲說：「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只在意兮姐，不管其它人……死活。」她說著，又低下頭：「我很壞對不對？」
赫連城看著這個小傢伙，今天的事對她而言也的確是個考驗。
他倏爾問：「你知道我跟你哥是怎麼認識的嗎？」
景芸好奇地睜大眼睛，不解地搖頭。
赫連城繼續道：「當年，我們初到鬼城的時候，都是年輕氣盛桀驁不馴，還有那麼一點自以為是的俠義心腸。尤其是景湯，別看他外表冷酷卻是最見不得別人受苦的。那時我們相互之間並不熟悉，結果，卻在出同一個任務的時候因此吃了大虧。」
景芸不禁被調起了好奇心，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本來，順利完成任務後就要返程。結果，因為救一個女人，我們差點全軍覆沒。」赫連城在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鎮定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
「那個女人向我們求救，景湯動了惻隱之心，儘管老七一直在反對，但我還是決定陪他回去救她。誰知……那是一個圈套。」赫連城自嘲一笑：「後來我們才知道，她是那個毒梟的老婆，外表純良得像只小白兔，實則心狠手辣……打那以後，景湯就像變了一個人……」
赫連城去看景芸，「他想救人有錯嗎？」
景芸努力地想了想，搖頭：「沒有。」
「那些因此而死的兄弟呢？他們有錯嗎？」
景芸又想了想，搖頭：「也沒有。」
「錯的又是誰？」
「……」
景芸犯了難，對她而言這個問題太深奧了。
赫連城微微一笑，起身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景湯當時做出了另一個選擇，他同樣也會自責。所以，很多事是沒有對錯的，即便是那個毒梟的老婆。你只不過是做出了一個最符合當時心境的選擇，是遵從了你的內心。至於結果，管它呢，反正生活也從來都不讓人如意的。」
景芸聽得似懂非懂，但心裡確實沒那麼難過的。
「我……不是壞人？」
赫連城笑了，肯定道：「你不是。」
景芸靜滯兩秒，終於笑了。
赫連城走出醫院時，身後悄然跟上來一人。
「你編故事的能力太爛。」景湯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是我第一時間發現了她有問題，我們也沒有全軍覆沒。」
赫連城無奈地瞥瞥他：「一個故事要有感染力，悲傷的氣氛很重要，最後的悲劇結尾更是升華。」
景湯抬頭看看他，「總之……謝謝你。」
赫連城一笑，拍拍他的肩：「自家兄弟，不用客氣。」
景湯緩緩道：「下次，能實事求是一點嗎？至少，角色不要對調。」
到底是誰動了惻隱之心啊？
警局內，簡凌的臉色蒼白著，不停地說：「不是我！我沒有！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威脅我！」
對面，宋隊點了根煙，漫不經心道：「哦？可監控都拍下來了，你最好說出事實，這樣對大家都好。」
簡凌心裡一咯噔，手心即刻冒了汗，「我……我沒有！不是我！我不知道你說的監控都拍下了什麼，我只知道，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受到驚嚇的那個！所以，你們把我帶到這裡當成犯人一樣來審，到底是什麼道理？」
她拼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經歷過這麼多，此刻的簡凌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沉不住氣的小姑娘了，她抿下唇，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宋隊，「我的確跟她吵架了，但哪個女兒跟媽媽沒吵過？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那麼偏激，竟用拿刀威脅我！」
宋隊眯起眼睛：「刀是她帶去的？」
簡凌咬了咬牙，「是！」
「可那上面都是你的指紋。」
「她拿著刀威脅我，我當然要去奪？難道還能眼睜睜地站在那裡等她刺我嗎？」
宋隊緊緊盯著她，許久又問：「你為什麼要去那裡？」
「我們家的房子我也有繼承權的，我不明白，她要將房子轉贈給我姐姐，為什麼沒有通知我？是一早就防備著我嗎？帶著刀防備我？」她說著，自嘲的大笑：「這就是我的家人啊！真是好笑！」
宋隊問了她一下午，簡凌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個回答，咬死了是楊翠蓮情緒激動才想自殺！
沒有問出結果，宋隊也不能繼續扣人，就在這時，有警員通知他簡毅到了。
簡凌的臉色變了變，她知道簡毅恨自己，萬一他……
簡凌不敢再想，心裡則把楊翠蓮埋怨上了！自己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啊，可她都做了什麼？不但要把房子給別人，最後還害得她惹了官非！
再次面對簡毅，宋隊態度溫和許多，「說說吧，上午究竟發生了什麼。」
簡毅別開臉，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我站在她們側後方，什麼都沒看到。」
這是實話，否則他早就衝上去阻止了。
「她們為什麼吵架？」
整個下午，簡毅都在警局裡，桃子等在外面，看到他出來時便迎上前：「是不是很累？麵館這兩天就先暫時歇業吧，你在家裡休息，我去醫院照顧你媽媽。」
簡毅無力地點了點腦袋，隨即又懊惱地蹲下身子抱住頭：「我當時在這裡！我為什麼沒有早點發覺呢？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衝過去呢？」
整整一天，他都被自責折磨著。桃子長嘆一聲，蹲在他旁邊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這不怪你，簡凌是有備而來，現在的她非常偏激，總覺得是這個世界欠了她。就算不是在這裡也可能是別的地方，衝突是遲早都會發生的。」
簡毅默默地上了車，「監控應該什麼都沒拍下也沒有其它目擊證人，否則也用不著這麼麻煩地一遍一遍跟我確認每一個細節，只要我跟姐說法一致，簡凌就沒事。可是我……」他狠拍了下方向盤，「我就是不甘心！有時候，我真的在想，如果這個家沒她該多好。」
桃子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她好歹也姓簡，是你的親妹妹。」
「這樣的妹妹，我寧願沒有。」
「我們選擇不了家人，但是能選擇做怎樣的自己，就像我跟我大哥還有媽媽。你跟簡凌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你找到了方向發現了自己。」她一笑，主動探過頭吻了下他冒出胡茬的下巴：「我挺為你驕傲的。」
簡毅望著她，眼裡的怒氣漸漸散了，伸手攬過她來：「本來還想跟我媽商量，挑個日子把你娶回家。可眼下她人躺在醫院裡，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結婚的事……」
桃子表示理解道：「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從來都不在乎那些儀式，只要你乖乖在我身邊就好！要是哪天被我發現你在外頭拈花惹草，小心我下一秒就『咔嚓』了你！」
簡毅被她逗笑了，「連咱家顧客都知道你厲害，我哪敢啊！」
這時，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是簡兮打來的。
「什麼？你說爸回來了？」
簡毅挺意外，掛了電話趕緊發動車子去醫院。
桃子說：「叔叔應該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呢？」
簡毅眯緊眼睛，「只有一種可能……」
桃子瞬間反應過來：「他根本就沒出國！」
「嗯。」
兩人匆匆往回醫院，來到加護病房，徑直推門進去。
簡方岳就站在病床前，一臉的懊惱，「如果……如果我早一點回來就好了，今天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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