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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他了解唐楚一,了解到只要他這麼遠遠地看著唐楚一的動作姿勢就知道他很落寞,說不定還很難受。如果他還跟他在一起,他絕不會讓他自己站在窗口難受。想到這兒,他又想走了,有點怕看到唐楚一身後走出一個人來摟住他。可是他坐了一個小時,唐楚一始終獨自一個人站著,只是偶爾換個姿勢。貝浩圖又開始生氣,想知道袁偉傑到底在哪,難道沒跟唐楚一住在一起?難道是怕同性情人的事曝光影響前程,所以只是偶爾約會?那唐楚一會怎麼想?他最近看起來臉色從來沒好過,袁偉傑會照顧他嗎?那種東西會知道照顧別人?貝浩圖很生氣,氣到後來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啊?

  他想起唐楚一說過,愛情那種狗屁東西他根本不稀罕,只看跟誰上床舒坦一點而已;唐楚一也說過,他愛的是那個山炮;唐楚一還說過貝浩圖是個一廂情願又不乾不淨的王八蛋,不值得上心;唐楚一說過他誰都不喜歡,他只是覺得貝浩圖太煩了,所謂的關心如果對方不需要那就是糾纏而已……唐楚一說了很多,每句話都曾經把他氣炸肺,可是現在想想,全都是互相矛盾的話,好像只為了把他趕出去。唐楚一曾經因為他去見個女生就氣得發抖,躺在沙發上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可是唐楚一卻選擇了別人。這些貝浩圖都想不明白,甚至氣憤難平,可是當他已經徹底沒有希望跟唐楚一在一起的時候,他卻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沒有在一起的希望了,所以,事情,感情,都變得很單純。就像現在坐在樓下遠遠看著唐楚一,明明這樣遠了,他卻有種仍舊親近的錯覺。因為遙遠,因為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就單純地只剩了愛。

  這樣反倒心情愉悅了,像是許久的壓抑終於漸漸鬆懈。

  貝浩圖在那裡一直坐到唐楚一離開窗戶,關上了燈。唐楚一大概是睡了,貝浩圖才猛然想起來看時間——宿舍早鎖門了,他覺得自己這樣可真有病,偷窺狂似的,還偷窺一個男生。

  貝浩圖走了,在夜晚的街頭一個人轉悠,轉到往常去的酒吧,本想隨便喝點什麼,卻碰見一個平素就很投合的哥們兒,人家瞧見他心情不好,也不問他什麼,陪著就喝酒。喝酒這東西最怕有人助興,兩個人喝得很快,一個半小時後貝浩圖就HAPPY了,人生觀世界觀至此發生了大逆轉,看什麼都歡欣——說白了就是喝糊塗了。不高興的事都變得隱隱約約,思維開始跳,方向感喪失,記憶都開始有一段沒一段,腿也有點軟。

  那哥們兒也喝糊塗了,送不了他,他就自個兒走,打車報的是唐楚一家,自自然然地上了樓到了門口就開始掏鑰匙,掏出鑰匙來也找不到鎖孔。唐楚一這會兒沒睡,睡不著,正在門口坐著在遊戲裡溜達,突然聽見背後門上稀里嘩啦的鑰匙聲,愣了一下,薩摩耶本來已經睡著了,這會兒也立起來了,叫了幾嗓子。這倒挺像貝浩圖那段時間晚上喝醉酒之後,不敢敲門只得自己開門但是又喝高了找不到鎖孔的場景。

  他愣了足足一分鐘,才站起身來,剛好這時候貝浩圖成功地打開了門,跌跌撞撞地進門來,甚至都沒看見門後的唐楚一,自個兒熟門熟路地走到廚房,找到飲水機,牛飲,然後搖晃到沙發那裡,跌倒,躺在沙發上,三十秒呼呼大睡。儼然就是他自己喝醉酒後回家怕挨揍不敢上床的全部流程。

  唐楚一明白了,貝浩圖就是喝多了,習慣性地又走回來了。他在貝浩圖的身邊蹲了半天觀察他,抬手在他臉上拍了一巴掌,貝浩圖也沒反應,確實醉得很沉。唐楚一嘆了口氣,坐在貝浩圖身邊的地毯上陪他,忍了半天,終於低頭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站起身,自己回了臥室,又把門關上。

  第84章

  貝浩圖醒過來,覺得腰酸腿疼,是啊,窩在沙發上睡覺總是不舒服,臉上還濕漉漉的——他清醒了,“操,你再敢舔我的臉,我就……我的臉也是你……”他愣住了,跟那隻巨大狐狸型狗臉對著臉,跟著他就覺得胃抽筋,心裡後怕。

  他尷尬地,慢慢地,坐了起來。四周靜悄悄的,夏天早上的陽光都是懶散散的,貝小滿二號乖巧地坐在他對面,熱的大舌頭伸出來老長,哈嗤哈嗤地喘著氣,“你笑什麼?”貝浩圖冷著臉跟狗說話,薩摩耶討好地晃著尾巴。行,至少這地方還有生物看見他的時候很歡樂。

  他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在客廳里輕手輕腳地活動了一圈。冰箱裡只有十六隻雞蛋,整齊地擺在冰箱的正中間,圍成一個圈。貝浩圖對著雞蛋看了半天,有點不知道該哭該笑,不知道是該心疼唐楚一吃不好飯還是心疼他日子過的太無聊。

  他拿雞蛋給唐楚一做了個早飯,想再煮點粥,扯開米袋突然飛出許多隻飛蟲,把貝浩圖看得傻了一會兒,再看看附近,只有狗糧袋子看起來比較正常。他直起腰來,在廚房裡站了半天,突然放棄了,忽然想明白多做一頓早飯也頂不了一輩子。鼻子就跟著酸起來。

  他大步走到唐楚一的臥室,直走到床邊,唐楚一張開眼睛,早上他的臉色太白了,眼睛下發青,貝浩圖一陣酸疼,而且還有點想吐,所以他寧願相信自己只是胃酸過多。他在唐楚一身邊蹲下來,“楚一,你真的跟袁偉傑在一起了嗎?沒有,是不是?那為什麼非趕我走?為什麼還非要告訴我說你們在一起了?你就……你就那麼看不上我嗎?撒謊就為了把我趕走?”他說不下去了,咬著牙低下頭皺起眉頭,“我好像有點胃酸過多。”

  唐楚一看著他,沒有做聲,只是那雙眼睛大而眼神剔透,睫毛又長得足夠在他的眼睛上投下陰影,面孔清瘦,皮膚蒼白,所以他不出聲,就那麼看著貝浩圖的時候顯得是那麼脆弱。所以貝浩圖本來是要發一陣子驢脾氣的,可是看著他,那脾氣也就散了,驢不起來,漸漸的胸口裡窩的那團火也熄了。貝浩圖熄火了,看起來更像關機了,眼睛裡沒了神采,臉上沒了表情,整個人都安靜了,沒有風扇的呼呼聲,沒有硬碟的卡擦卡擦,安靜地像是斷了電。

  “我就那麼……我就那麼招人煩嗎?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做多了?所以讓你覺得太瑣碎,太煩了?要是那樣的話,你說明白了,讓我走就行了,你還用撒那種謊嗎?你還用費這麼大勁趕我走嗎?我……”貝浩圖轉開了頭,硬忍住後頭的話,委屈,憋悶,卻也還是不敢隨便發泄出來。他抬頭看楚一一眼,楚一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睛剔透漂亮,睫毛不停地眨啊眨的,嘴唇微微分開地呼吸著,他沒有辦法了,他覺得自己憋屈的就像小時候,他總想跟楚一玩,可是楚一總是自己跑來跑去地玩,他一找他就被他揍,給他看小雞仔就被他捏死——“楚一,我不喜歡你,行嗎?你不用那麼看不上我,我不要求什麼。我就是願意對你好,行嗎?你別離開我太遠。”

  唐楚一沉默著,眼睛裡瀰漫起一層水霧,漸漸凝成淚水,貝浩圖轉開頭,“我不說了。越說我越覺得自己好像袁偉傑,說的都是一些變態才會說的話。”卻抬起手,把唐楚一的眼淚抹乾,“我昨天晚上喝糊塗了,我……我走了。”他忍不住加了一句,“別忘了吃早飯。”說完又咬嘴唇,想說點什麼,但是想著連上一句都是多餘呢,還是站起身走了。唐楚一也沒說話,連一句緩和他情緒的話都沒說,他出門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還能絕望到這樣的新深度。

  貝浩圖出了門,大早上的,附近只有正在吃豆漿油條的老頭老太太,他穿過早餐攤,穿過鬧哄哄的街道,走進校園,手機響了,又是孟思佳,貝浩圖聽著她說話,聽完了,“不行。”然後就掛了電話。

  他頹喪到了極點,回到寢室就爬上了床,把手機丟在了床底下的桌子上,扯過被子蒙上腦袋。酒是未全醒的,煩惱到了極點人也糊塗了,他迷迷糊糊地睡著,這回夢裡清醒地知道自己沒有唐楚一了,做了幾個胃酸過多的夢,手機響了,響了幾遍,他也沒搭理,也不知道第幾遍的時候他忽然清醒了,想起來這個鈴聲是誰的電話,跳下床接了起來,楚一在電話里低聲說了句什麼,“嗯?”他聽不清,但估計是道歉的話。唐楚一又說了一句,他還是沒聽清,“嗯?”楚一到底想說說什麼?可能只是善意地道個歉吧?他把手機的音量調大,一面有點走神,再加上唐楚一本人的嗓音也突然增大——

  “我肚子疼——操!”

  貝浩圖打了個冷戰,清醒過來,“楚一?楚一,你闌尾炎轉急性了吧?”

  “是吧。”唐楚一的聲音又變得虛弱了。

  “我馬上過去送你去醫院,你疼多長時間了?”貝浩圖急急忙忙地抓起錢包塞進口袋。

  “早上開始疼,幾個小時了吧。”

  貝浩圖急壞了,他怎麼那麼缺心眼,早上不就是剛才幾個小時以前嗎,他怎麼就面對面都沒看出來。跑到唐楚一家,唐楚一已經換了衣服,疼的直不起腰來。貝浩圖抱他走,一面安慰著,“沒事,沒事,就是闌尾炎嘛,一個小手術就好了。”一面自己急得滿頭大汗。

  唐楚一也不吭聲,確實是闌尾炎手術不算什麼,貝浩圖跑來跑去地交錢辦手續,醫生就在輕鬆地跟唐楚一開玩笑,可是唐楚一太厭惡醫院,躺在病床上的感覺像是回到了從前。他出了手術室,貝浩圖一臉難受地陪著他。真是的,吵架了也好,分手也了也好,彼此傷心透了也好,可是要進醫院他還是想找貝浩圖,他就知道貝浩圖再生氣難受也會來。唐楚一身上沒力氣,躺在不舒服的床上,還帶著醫院的破爛味,沒有單間病房還要聽旁邊的小孩哭,他忽然就覺得委屈,他沒哭,可是呼吸有些急,“我怎麼就這麼倒霉,我怎麼就沒完沒了地遇到事,真累死了,不想活了。”

  貝浩圖嚇了一跳,聽了唐楚一說出這話來,他心裡更難受,撫開唐楚一額前的頭髮,忍不住撫摸他的臉,“楚一,這是好事,要不然那慢性病總是疼總是疼的,你也難受啊,現在手術了就都完事了,以後你就很健康了,什麼事都沒了。”他低下頭看著唐楚一的臉,真想親吻安慰他,他緩緩地舒了口氣,內臟疼似的,他低聲說,“而且,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真的?”唐楚一問他。

  “嗯,”貝浩圖的手指輕輕地磨蹭著唐楚一的面頰,“真的,我媽說人活著總會有個檻兒,你覺得最難受的時候就是碰著那個檻兒了,等跨過去了,後頭就是平坦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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