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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越帶我們穿過又寬又長的走廊前往展廳,他邊走邊跟我們說:“工筆畫是與寫意畫相對應的,工筆講究一個‘工’字,描繪時要繁而不膩,多而不亂,儘可能地注重細節與寫實,所以我們又稱其為‘細筆畫’。而寫意呢,講究的是一個‘意’字,作畫過程中注重‘遺形寫神’,用墨運筆無跡可尋,只要意在神在,濃淡均可,疏密隨心,肆意揮灑,方得其中妙趣。”

  走著說著,已到了展廳。展廳四周的牆上掛滿了書畫作品,在展廳正中間有個四方的立柱,立柱四周立著高大的木質疏格屏風,屏風上掛著畫軸,因位於展廳的中心位置,十分醒目。

  吳越帶著我們直接走向中間的屏風,他指著懸掛在上面的其中一幅畫對我和小周說:“這就是藍月老師的作品。”

  這是幅工筆畫。畫面上,是條幽深的小巷,近處老舊木門前的台階上,坐著一位年邁的老奶奶正在編制竹簍,身後斑駁的灰白牆體上,掛滿了已經製作完成的竹簍。老奶奶的髮絲、臉上的皺紋,手上的皸裂,緊密的竹簍編紋,舊門上的木紋,縱深小巷裡的磚瓦以及錯落的青石板路面,都描繪得細緻入微,纖毫畢現。

  但將目光的焦距稍作調整,又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穿著灰白褂衫黑色棉褲的老奶奶在畫面中顯得尤為突出,其他場景都幻成朦朧的背景,頗有江南山水寫意中那種煙雨空濛的味道。

  看著畫面,歲月無情流淌的嘆息在心底悄然湧起。

  我情不自禁地問道:“這是工筆畫嗎?”

  “當然是的……但你看出了寫意的味道,是吧?”吳越對我的反應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是啊。真是奇怪,只要將視覺集中在老人的身上,就有了寫意的感覺。”

  “這就是藍月的風格。傳統的工筆畫,多將目光集中在花鳥蟲魚和仕女身上,是貴族士人們的玩物。而她卻將目光集中於最樸實的平民身上,描繪他們日常生活的點滴,表達了歲月流逝與生活的艱辛,給人強烈的視覺震撼。更難得的是,她把寫意與工筆兩種完全不同的畫風通過虛實、濃淡等技法有機地結合起來,形成了這樣一種獨特的畫風。”

  吳越指著藍月的畫跟我們解說著,越說越有激情,他動情地說:“國畫,是我國的國粹,有我們自己獨特的韻味。我們傳統的東西非常講究氣韻,無論是書法還是國畫作品,甚至包括傳統手工藝品,在布局上的要求既要密不透風,還要疏可跑馬;東西既要顯,也要藏;不單計白,還要當黑。這些,與傳統哲學思想頗有些相通之處,特別是道家的陰陽學術和禪宗的思想。藍月老師的畫,在這些方面的造詣,堪稱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了啊。”

  “真是厲害。”我又往旁邊的畫軸上看去。與藍月的畫相鄰的,是幅大寫意,大量的留白,筆觸狂放,濃墨如泄。整幅畫面渲染出一種空靈幽暗的氛圍,恍如夢境。畫面下方寥寥數筆,將幾枝荷葉潑染得隨風招搖,數隻蝴蝶在將放未放的荷花旁起舞翩躚。

  看題款,是首七絕,龍飛鳳舞,肆意張揚:

  莊周蝶夢舞翩躚,偶落荷池墨色妍。

  囊棄方知花正好,清華總在月華間。

  再看落款,竟是吳越!

  “哇!這是您的作品!”我對吳越叫道。

  “是的,這是我的拙作。”

  “厲害厲害,好畫呀!意境深遠,筆力蒼勁,讓人回味無窮!”

  “藍月老師的這幅《歲月》和我的這幅《釋莊之夢》,同時入選了全國美展,我和她,就是在那次美展上認識的,也算是有緣啊。”吳越說著,眼裡隱現一絲落寞,“可惜,藍月老師這一走……”

  “是啊,世事難料啊。”我也不禁有些傷感。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啊!只是……可惜了藍月的才華,也隨風而去了。”吳越嘆道。

  “藍月老師在學校里,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嗎?”

  “特別?是怎麼個特別法?”

  “就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之類的。”

  “這倒是沒注意,或許有吧。藍月對人都很隨和,她和每個師生都相處得很好,大家和她關係都挺不錯的。只是,藍月授課的時間不多,平時也沒住在學校里,她還有一所美術培訓學校的事要忙,所以跟大家交流的時間很有限,應該沒有什麼走得特別近的朋友吧。”

  “哦。那您呢?”

  “我?我和藍月老師的關係也很好啊,經常在一起交流對書畫藝術的看法和心得,相互取長補短。如果……非要給我和藍月的關係下個定義,說是知音也無不可啊。”吳越摘下眼鏡,又擦了擦眼角。

  “知音難得,您也別太傷心了。”

  “藍月的死……聽說不是自殺,而是被楊颯殺死的?”吳越掏出塊小帕,低頭擦拭著眼鏡。

  “這還說不清楚,警方正在調查。”

  “哦,”吳越戴上眼鏡,抬頭望著藍月的畫嘆了口氣,眼神迷幻而憂傷,泛著紅,“誰能這麼狠心下得了手啊。”

  “您覺得藍月有可能自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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