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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為了得到他的愛,他又不是未諳世事的毛頭小子,會相信才怪呢!

  「顧總是我這些年來遇到過最頑固的患者,他不承認自己有問題,也不肯配合治療,我用了整整四年才勉強讓他放鬆戒備,接受心理疏導和藥物治療。」林轍嘆了口氣,流露出濃濃的挫敗感,「但是收效甚微,即使後來加大劑量,對他的病情也毫無助益。」

  他就像從高山上崩落的積雪,勢不可當,朝著無盡的深淵墜跌下去,沒有人能攔住他,沒有人能拯救他,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他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積重難返。

  「我做了一件違背心理醫生職業道德的事。」林轍的聲音復歸沉靜,不緊不慢,「破解了他的私人電腦,找到一些隱藏文件,這件事才算出現轉機。」

  傅光洲頭皮一麻,直覺後面要糟。

  「那是一些……呃……偷拍的視頻。」侃侃而談的林醫生也有些語塞,試圖用更溫和的言辭來表述這讓人三觀俱毀的內幕,「二十年前,傅先生,你和沈先生的一些私密往事。」

  傅光洲脫力地向後仰,低聲嘆息:「你繼續說。」

  醫者父母心,為了給顧昭然治病,林醫生也是付出了太多。

  一想到那些辣眼睛的小電影差點出現在法庭上,他又釋然了,真是年輕時無才無德,年紀大了沒皮沒臉,催眠自己往昔種種譬如昨日死,竟然能心平氣和地討論下去。

  林轍就繼續說:「從他電腦的使用痕跡來看,我基本上可以確定他會經常、反覆觀看那些視頻。」

  一顆地雷爆炸,通常會引爆一串,連成一片讓人死無全屍的地雷陣。

  傅光洲腦袋嗡嗡作響,臉頰抽搐,手機屏幕被汗水蹭花,險些蹭斷通話。

  明明是他自己的黑歷史,他卻顧不上羞恥,更多的是對高嶺之花內心這些幽暗癖好的震驚。

  在床上的時候顧昭然除了人猛嘴賤,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嗜好啊!

  然後他又沮喪地想,他連顧昭然精神出了問題都不知道,只覺得對方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他對心理學不曾涉獵,卻也知道一條規律:成年人的心理疾病大部分都能從童年找到根源。

  所以林轍一提顧昭然壓箱底的小視頻,傅光洲就知道該他出來認罪伏法了。

  就像他被困在二十年前的竹林里,顧昭然也被困在幽暗的門縫外,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孤伶伶地窺視著門內光怪陸離的未知世界。

  直到他回國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拉開了這扇通往地獄的門。

  傅光洲眼眶發熱,鼻腔酸得說不出話來,沒心沒肺地混了半輩子,原本以為百毒不侵金剛不壞,沒想到被人家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撕扯得體無完膚。

  「顧女士實在沒有辦法,才答應讓他回來。」林轍的聲音更加低柔,「解鈴仍須繫鈴人,傅先生,無奈之下鋌而走險,希望你能理解。」

  傅光洲機械地點頭,意識到電話那頭的人看不見,又啞著嗓子艱難地擠出一句:「我理解。」

  他是始作俑者,合該扛下滿川風雨,把顧昭然年幼的靈魂從黑暗中帶出來。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可以配合你們的治療方案。」每說一個字,喉嚨都像吞下一把針,灼痛而苦澀,傅光洲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些,「直到他痊癒為止。」

  他欠下的他要還,血肉肌骨,靈魂尊嚴,都可以鑄成階梯,讓顧昭然在逃離地獄的路途中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等到顧昭然從淤泥中破繭而出,心無掛礙地擁抱新生活,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至於這場獻祭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暫時無暇考慮。

  「不,你誤會了。」林轍語氣沉痛,「我沒有什麼治療方案,我已經被他炒了。」

  顧昭然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情況就已經脫離了掌控,他們只想著解鈴還須繫鈴人,卻沒有意識到顧昭然根本沒想著要解脫,他騙了所有人,一意孤行,為滿足一個隱秘而放肆的執念而來。

  縱然隱藏在重重偽裝下,愛恨都表現得那麼勉為其難。

  「心理醫生不應該泄露患者隱私,但牽涉到你的切身利益,你得明白你可能會面對什麼。」林轍也是經過一番思想掙扎才偷著給他塞名片,畢竟傅光洲是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不能簡單粗暴地把他當成一劑猛藥來看待。

  「一個失控的顧昭然。」他頓了頓,補充道:「以及一個失控的母親。」

  結束通話,傅光洲活動著自己僵冷的指節,扭頭看向窗外草木蕭索的庭院,愣了愣神,想到自從把房子內外事務交給家政公司,他就很久沒有親手伺弄過花草了。

  他的鄰居們不是養花就是種菜,院子裡總是欣欣向榮,而他院子裡留下的都是省心省力好養活的月季冬青合歡樹,房主不提要求,家政公司也懶得多費心思。

  如何把枯燥乏味的生活變得生機盎然,是一門亟需補上的課程。

  如何給顧昭然偏狹的視野填充更廣闊的風景,也是必須解決的問題。

  這樣他才不至於一條道走到黑,動不動就鑽牛角尖鑽得不能自拔。

  傅光洲一想到自己不惑之年竟然還要學毛頭小子一樣去玩你儂我儂的戀愛遊戲,不禁老臉一紅,感嘆自作孽不可活,一失足成千古恨,想抽腿已陷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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