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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心中絞痛,卻不得不說下去,“我想把早早託付給你。”

  燕紅大驚,我又望向黎朔,“黎大哥,我愧對你們,枉做了這麼久的大嫂,卻一直欺瞞著你們。我想請你將弟兄們平安地帶出海,若是、若是我沒有來找你們,還請黎大哥幫我將早早撫養成人。”

  我轉頭看著正在甲板上和楚泰等人嬉鬧的早早,眼淚簌簌而落。

  黎朔卻冷笑一聲,“夫人,您是看不起我黎朔,看不起各位弟兄嗎?!”

  他慨然道:“夫人,自打上了這艘船起,我們就不再是洛王軍的人,我們只聽夫人的命令行事!夫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江公子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打黃二怪、打田公順、打陳和尚,夫人,您算一算,江公子救過我們多少次?我們是不能和洛王軍作對,但我們一定要救出江公子!”

  我還未說話,他已跳上甲板最高的地方,大聲喝道:“弟兄們!”

  甲板上正酣歌高唱的人紛紛抬起頭來,黎朔雙手叉腰,朗聲道:“弟兄們,你們說,夫人是不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是!”上百人齊聲回答,也有人吹口哨,起鬨道:“老黎,你這不是說廢話嗎?怎麼成了親,廢話就多了?和燕家妹子學的?”

  燕紅在一邊啐道:“灌多了黃湯,拿我打趣!”

  楚泰慢慢站起,走過去,拍上黎朔的肩膀,道:“有話就直說!不要看不起各位弟兄!”

  “弟兄們!夫人現在要去救她的救命恩人,那個人,也曾經救過我們大家的性命!但這一去,可能會很危險,甚至不能活著回來!”黎朔目光徐徐掃過所有的人,道:“有願意隨夫人去的,站起來!我們等會就上岸!不願意去的,可以繼續留在船上,依舊照原計劃出海,去過逍遙日子!”

  風在剎那間凝定。

  淚眼模糊中,所有的人,幾乎沒有一絲猶豫,都站了起來。

  風又大了。

  所有人的衣衫和頭巾,在河風中獵獵飛揚,他們都看著我,許多人舉起了手中的酒碗,向我行禮,然後一飲而盡。

  沒有人說話,但所有人的眼神,都給了我回答。

  我默默地接過雲繡手中的酒碗,壓下喉頭的哽咽,向他們欠身為禮,再仰起頭,一飲而盡。

  劉明雙眸通紅,率領江文略留下的那一百多人緩緩跪了下來,雲繡則喜極而泣,撲在我面前,“夫人!”

  上岸時已是日落時分,趕路到半夜,在野外歇息時,我問雲繡,“一直以來,你是不是很怨我?”

  “夫人,我不怨您,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我只是心疼公子,自您走後,他沒過一天舒心的日子。”雲繡抱著熟睡的早早,低頭凝望著他。

  樹林裡長著許多粗大的藤蔓,糾結纏繞,象塵世間的恩怨情仇。我望著這藤蔓,低聲道:“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雲繡用鶴氅緊緊地包住早早,許久,才道:“夫人,我不知道自己若真處在您那種境地會怎麼做。可能我也會一心保護早早,保護這些弟兄們。可是夫人,今天您也看到了,弟兄們不只是需要您的保護,他們更想為您做些什麼。”

  再過了許久,她低低地嘆了聲,“誰欠了誰的,誰還給誰,又豈是那麼簡單就算得清的呢?想到便去做,問心無愧便是。”

  我伸出雙手,雲繡將早早遞給我,我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閉上雙眼,輕聲道:“但願,不會太遲。”

  誰是誰的債(上)

  我們加起來才四百來人,要想對戰局起到影響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搞突然襲擊,乘敵不備,看能不能將江文略自羅婉手中救出來。

  黎朔、楚泰都身經百戰,黎朔更在前陳國的虎賁營呆過,針對此次行動,他們迅速定下了策略。

  燕紅、雲繡、鄧婆婆以及十餘位弟兄們的女眷,再由劉明撥二十人,負責保護早早,暗中跟在大隊伍後面,並約好了萬一分散後重新會合的地方。

  我和其他的人,星夜趕往淮陰。如果江文略還在淮陰,想辦法將他誘出來,把他打暈帶走;若是羅婉已經動手,他已趕回東州救江家的人,那麼就只有到了東州,看看形勢再作決定。

  黎朔帶人到附近的縣府搶了一批馬回來,沒有多話,我們星夜兼程,一路向北,不過數日,便趕到了淮陰。

  尚在淮陰城外的山坡上,便看到了城頭上高高豎起來的洛王軍軍旗。我心情複雜地看著那熟悉的軍旗上繡著的五爪金龍,險些落下淚來。

  難道真的太遲了嗎?

  由軍旗番號可以確定,拿下淮陰的是兌澤營。再看城內外的嚴密態勢,我們已無法偷偷地越過淮陰城去往東州。若是拐道,起碼得多花三天的時間。

  想起青瑤軍中能歌善舞的苗蘭正是由我作主許配給了兌澤營的統領莫海平,而苗蘭成親後,耐不住寂寞,自己又組織了一支娘子軍,跟著莫海平在前方作戰,我靈機一動,讓黎朔悄悄進城,去將莫海平和苗蘭秘密找來。

  苗蘭幾乎是衝過來撲進我懷中的,興奮得胡言亂語,倒是莫海平穩重,行禮道:“夫人,您怎麼來了?”

  苗蘭這才覺得不對勁,問道:“是啊,夫人,您怎麼到淮陰來了?您不是帶著早早去琺瑯城了嗎?”

  我向一邊走出十餘步,二人跟上,見我鄭重的神色,莫海平似是醒悟過來,悄聲道:“夫人,您去琺瑯城,是不是惑敵之計?”

  我露出讚許的微笑,苗蘭一拍手,笑道:“我就知道!夫人神機妙算,每次大戰都能一計定乾坤,怎麼這次倒走開了?”又推了推莫海平,“我沒說錯吧?”

  我壓低聲音道:“大將軍和我定下計策,力求一舉拿下永王軍,你們千萬不可泄密。”

  二人連連點頭。

  我問道:“這邊形勢怎樣?”

  莫海平道:“我們是昨天才攻下淮陰的。之前江家老二駐守此處,但從前兩天開始,永王軍開始大舉撤離,大部分去往樹達等地支援江老大,小部分隨著他撤往東州,只留了很少的人駐守淮陰。大將軍似是早就估計到了這種情況,命我們在看到江二公子離開後便馬上占領淮陰,等樹達那邊大勝,再一起攻向東州。嘖嘖,大將軍真是神機妙算。”

  我的心稍寬,文略剛走兩天,也許,還趕得上。

  我壓下翻滾的思緒,平靜道:“你們聽著,我此次行動,是要一舉攻破東州,千萬不能走漏一點風聲。你們去準備四百匹最好的馬,再從俘虜身上扒下四百套永王軍軍服來,配好每個人三天的乾糧,撤走往東州方向的哨防,今夜子時以後再重新布防。”

  莫海平一愣,道:“就這樣?”

  “是,其餘的你別多問。”我肅容道,“為防泄密,你只當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也別向任何人提起,一切還按大將軍之前的命令行事,否則軍規處置,明白了嗎?!”說至最後一句,我的語氣已近乎凌厲。

  莫海平一挺胸,大聲道:“是!夫人!”

  有了最好的馬,三天的乾糧,又由莫海平和苗蘭親自護送過封鎖線,我們似離弦之箭,直馳向東州。

  也幸虧換上了永王軍的軍服,再加上劉明等人本身就是永王軍的人,我們走得極為順利。儘管一路上經過的州府已開始大亂,但至少,沒人敢攔截我們。

  駿馬急馳,寒風過耳,揮鞭間,我總是低頭禱告,讓我在下一刻鐘便能趕上文略,能看到他挺直的背影。可每當我抬起頭,眼中看到的,只有天與地,原野與一片素白。

  又開始下雪了。

  雪花撲上每個人的面頰,染白了我們的眉毛,我們在雪中飛馳狂奔,可直到看見東州城外寒山寺的白塔塔尖,仍沒能追上江文略。

  看著東州城門處駁駁血跡、滿地屍首,我幾乎就要脫力,坐在馬鞍上大口喘氣後,轉頭向劉明道:“劉兄弟,你帶幾個弟兄,想辦法混進城去,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好。”劉明迅速離去。小半個時辰後,他急馳回來,神色焦慮不安,我心中一沉,強自鎮定,問道:“怎麼樣了?”

  “我們晚了一步,羅婉帶著青陵軍作亂,將永王、王妃和江氏一族全抓了起來。可永王拒不下令投降,永王衛隊頑強抵抗,青陵軍退守王宮,永王衛隊將王宮包圍。雙方僵持不下時,公子帶兵趕到。羅婉以永王性命要脅,令他孤身入宮,公子照辦了,剛剛進了宮門。”

  我眼前一黑,腦子裡嗡嗡作響,勉力吸了幾口氣,鎮定了一下,問道:“劉明,文略留在王城外的將領,你認不認識?靠不靠得住?”

  “認識。是公子的心腹,對公子忠心不二。夫人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我緩緩道:“帶我去見他。”

  東州城內已是一片混亂,兵刃、屍首,遍地都是。寒冷的空氣卷過,充塞著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江文略留在王城外的心腹將領蒙俊與劉明交好,也對我的事情略有了解,聽罷我的要求後,猶豫道:“王爺和公子都在羅婉手上,強行攻打的話,會不會……”

  我道:“不是讓你真的打,你只是裝作進攻,只要能讓我們混進去就行。至於人質,你放心,羅婉不到最後時刻,肯定不會傷害你家公子。別人進去沒用,但只要我進去,便能引開羅婉的注意力,才有一絲機會救出你家公子。你只等裡面發出信號,帶兵強攻就是。”

  蒙俊思索片刻,毅然道:“只有這個辦法了!其餘的人我們顧不了,先將公子救出來再說!”

  又向我長身一揖,“小的代公子謝過夫人!”

  情況危急,我們沒有再多說什麼,迅速換上從青陵軍死屍上扒下來的衣服,帶上兵刃箭矢。一切準備妥當,蒙俊一聲令下,永王軍向宮門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

  青陵軍顯然沒有料到永王軍竟會在人質尚未脫險時就發動進攻,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宮門前一片混亂,待蒙俊帶領精兵壓過金水橋,我們迅速跟了上去。

  我們腳步急急,自刀光劍影間穿過。此時已是黃昏,天色漸黑,青陵軍忙於激戰,即使見到我們奔入宮門,也只當是己方臨陣退縮的逃兵,咒罵兩聲而已。不多時,我們順利地潛入了宮門。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楚泰帶人分頭潛往宮內各處,想辦法爬上屋脊,占據制高點。還有一部分人,則潛伏在暗處,只待這邊發起攻擊,便放火燒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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