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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舸輕舟尚未反應過來,晏師提劍直刺。力道也是下了死手的,更何況原本晏師的力道就非常人可比。

  細長的劍身直接穿透舸輕舟的胸腔,穿過了心臟。晏師卻未曾收力,於是直「推」著人飛掠了數十步,將人釘死在牆壁上。

  舸輕舟悶哼了一聲,一口血吐出來,濺到了晏師青色的衣衫上,甚至還有幾滴撲在晏師的脖子上。

  「姓姚的!!」

  先於在場所有人,最先出聲的居然是一直待在一旁的邵一師。

  這位嬌俏的少女缺了一條臂膀在前,又被舸輕舟惡言誅心在後。現在髮絲凌亂,一張臉蛋幾乎失了顏色,完全看不出昔日的模樣。

  她原本看著舸輕舟與晏師纏鬥,心狠地想著「這人死了倒是正好」。可眼見這人真要死了,一口血噴出來,她居然想都沒想就先呼喊出來了。

  晏師正欲拔出劍,卻被舸輕舟一把握住劍身,捏得死緊,劍刃割進血肉,血「滴滴答答」地撒在地上。

  舸輕舟:「……等……額!……」

  晏師抽劍抽得迅速又果斷,除了胸口飛出來的血花,還有四根手指齊刷刷地斷在了地上。

  晏師哪裡容得他等,他原本就是舸笛用命換出來的,只聽舸笛一人的差遣。

  他是一柄只屬於舸笛的劍,指哪兒打哪兒。

  舸輕舟整個人失力地順著牆壁軟在了地上。晏師打量著此人,幾乎已經判定這人必死無疑。於是收了劍,走回到舸笛身邊。

  那邊的邵一師連滾帶爬地往舸輕舟這邊來,那表情似乎比她自己斷了手臂還疼得厲害些,嘴裡無措地念著「姓姚的,姓姚的……」

  舸笛近乎是冷漠的。

  他只能憑藉聲音揣測著發生了什麼。

  雙目失明讓他註定錯過親眼看著此人身死的景象。

  不過,除了這點些微的遺憾,他心裡幾乎沒有任何別的情緒波動了。

  舸輕舟靠牆坐著,每一口氣都喘得艱難。

  他直勾勾地盯著舸笛,試圖從舸笛臉上找出什麼表情來。

  什麼都可以,無論是快意,還是心痛。好像只要這個人為自己的死動了一分的顏色,他自己就贏了似的。

  可是什麼都沒有。

  舸輕舟看著舸笛,突然開口聲音沙啞道,「堂兄……咳咳……」

  舸笛漠然地稍微側了一下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舸輕舟這一瞬間,突然心頭湧起無數的念頭。而這所有的念頭,都與舸笛有關。

  他從不後悔自己對舸笛下了這般狠手。

  以前的這人燦若星辰,自己只能仰望他,摸到一片衣角都要靠這人自己蹲下身來施捨給自己。

  他不喜歡這樣。

  這樣下去,這個人一輩子都不會是自己的。自己只能蹲在角落做一個可憐蟲。

  所以自己要爬上去!要把他拉下來!讓自己高於他,讓自己一俯身就能觸摸到他!

  他是……我的……

  所以舸輕舟不喜歡叫他「少閣主」,他喜歡「堂兄」。

  你聽,多親近。

  邵一師已經爬到了舸輕舟身側,拿還完好的那隻手堵著舸輕舟的傷口,

  「姓姚的,你別死……你別死……你…你……你不准給我死!……」

  翻來覆去的都是這幾句話,她就跟找不到別的說辭了一樣。

  不過,原本也就是找不到別的說辭了的。

  她認識舸輕舟五年多。這個人還叫做「姚傑」的時候,寫了一封信給入贅九淵門的舸翁亭。然後九淵門便派她過來幫助他,也是監視他。

  他們相識五年,狼狽為奸。

  邵一師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認識到他們的距離,除了那些狼狽為奸的惡事,他們一無所有。

  所以此時除了那句「你別死」,她找不到任何其它的句子。

  舸笛聽著邵一師的哭泣,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可笑在,連舸輕舟這種人要死的時候,都會有人為他哭。

  而當初自己妹妹和父母身死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為他們哭過。

  就連自己,都因為被囚在獄中,每天只來得及擔心,繼眼睛和手腳之後,自己還要失去什麼。

  等回過頭來,卻發現哀大莫過於心死,自己已經一滴淚都哭不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邵一師胡亂按壓傷口的時候弄疼了舸輕舟,他將她的手一把扯開。迴光返照似的看著舸笛,笑道,

  「誰說我輸了,你日後所有『想見而又不得見』的時候,都會想起我來的。你的眼睛使我毀的。」

  舸笛:「『想見』的時候,我想起的應是能幫我看見然後告訴我的人。為何要想起你?」

  舸輕舟一滯。

  舸笛神情淡然,「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舸輕舟突然怒道,「是不染城那個護衛!?」

  舸笛也不知這人怎麼突然扯到了姜逸北身上,但是細一想,好像也確是如此,自己大概會求助於他。

  不過此時還是回了一句,「與你何干,你只需知道想起的那個人必定不是你就可以了。」

  舸輕舟原本就傷重,這一怒更是氣血加快。

  舸笛從容道,「原本你就是我座下一個順心的奴僕,後來鬧的再翻天,也不過是從順心的變成了不順心的。不會高過這個位置了。」

  舸笛:「你活著不會,死了就更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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