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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這反應,施言的心就沈下去了,苦澀地說出答案:“考試的時候。”走向黑諾,只想把他抱在懷裡,黑諾,究竟受了多少罪?黑諾退到桌邊無處可退,施言抱他的時候,黑諾拒絕著:“別、別,”卻不敢使大力,他怕激起施言的狂性。

  “對不起,黑諾;對不起,黑諾……”高傲不可一世的施言虔誠地在道歉,他恨自己,恨假期的逍遙遊,恨為什麽不來找黑諾。即使在忙於應酬,哪怕他脫身一會不就可以來看黑諾。以前他和哥們在一起,不是也要抽空出來看他一眼的嗎,說到底,施言還是心裡上閃避著黑諾。施言沒有注意的是他沒有恨那個下午,在以後的歲月中,他也從來沒有說過恨那個下午發生的一切。他對不起的不是那個下午,而是引發黑諾的病,是黑諾孤獨無依時自己不在身邊。

  施言的痛苦轉化為禁錮黑諾的力量,要把他揉進自己骨血的力量。黑諾被他勒得腰都折了一樣咳嗽出來,施言才醒悟得放軟了手臂。對著那清澈的眼睛:“黑諾,對不起。”

  “不是,與你沒關的,我如果沒有騙他們,說不定現在也考上大學了。”黑諾去揀書本,施言蹲在他身邊。黑諾就又抬頭,有些為難開口:“施言,如果我爸罵了你,你別生氣,走就行了;而且他們如果不同意我去複課,你也別頂撞他們行嗎?”

  黑諾擔心施言那囂張性格,從來發布命令的人,在自己家被拒絕,會不會引致爭端。他也為施言擔心,他覺得施言說服家裡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可是又阻止不了施言去碰壁,只好先把預防針都打上。

  黑諾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他習慣把難受壓在心底不去觸動。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羞恥不堪,接著是病、友誼的失去、高考的失利、自己夢想的破滅。本來多年的心愿就是考上大學,有一片自己的天空,畢業到外地以後多給家裡寄點錢,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即使他都不知道自己好日子的定義是什麽。

  挑完書的黑諾站起來頭一暈,身體一晃,施言急忙扶住他:“怎麽了?”

  黑諾閉著眼說:“我忘記了,又這樣站起來,班上師傅說我可能低血壓要慢慢站起來。”幾秒就沒事了,黑諾把書抱到桌子上去。

  施言還是不放心,把他按到床頭靠被子坐下:“你平時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黑諾搖頭。問起來施言為什麽知道自己在家屬站,又好奇地問他的大學什麽樣?大學裡怎麽上課、學習?

  施言從自己畢業以後的出去旅遊講起,到進大學、退學、再進大學都逐一的說起,聲音在發現黑諾的眼睛合上以後降低了,依然保持了娓娓講述,那抑揚的清朗送黑諾進入了自上次分別以後的第一個安穩睡眠。黑諾睡了,睡得踏實、睡得放鬆,他驚弓之鳥緊蹦數月的弦居然在對他施暴的人前鬆懈下來。施言的聲音在繼續,看著眼前沈睡的容顏,他醇敘若山泉汩汩不息。

  講完了,施言把整個離別後的事情講述給夢裡的黑諾一遍。輕輕起來,他打算去拿本書讀給黑諾聽,桌子上的表格引起他注意:一張招工表格。拿起下面附帶著如高考招生報的複印的一張招工報[1],上面有工種、招生人數和入廠基本工資。

  施言掃了一眼黑諾填的,對應到招工報里的一欄。都是一些野外工種別人都不願意做可是會有補助(例如修路,就是類似民工的活),專門列出有補助,就是因為申請這工種的人少。這次不敢隱瞞家裡自己做主了,黑諾是聽了媽媽的意見寫的工種。他難過走不出去為自己打造天空,可難過以後也要面對現實,考這樣工種,一是錢多點二是就可以住宿舍不惹家裡人心煩。把招工表寫好以後,給父母看。媽媽很滿意他這次的聽話,爸爸就是冷哼沒有搭理他。

  放下了表格,坐回到黑諾身邊。手輕撫上那無色凹陷的腮,良久,施言緩緩把黑諾移到自己懷裡,被移動的他動了動,施言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把溫暖傳遞。懷裡的人安靜下來,抬起他的手到嘴邊,施言一個一個傷痕舔過,甚至烏黑的指甲fèng。然後,情不自禁,他俯下了頭,唇落在了那霜染的唇上。

  醒在施言的懷裡,黑諾羞、愧、恥、喜、懼,複雜紛繁的感覺。才一動,施言也動-----收緊他。施言從兜里拿出鑰匙扣,上面帶有指甲刀。展開黑諾的手指,細細為他剪掉邊沿的烏黑,黑諾的臨時工作導致了指甲fèng里一直都呈現污色,洗又洗不淨,黑諾也在家拿剪刀剪指甲清理,但是左手清理右手的時候怎麽也不方便。施言剛才怕驚了他睡覺才等到現在為他清潔。

  第65章

  施言在黑諾家裡人回來之前先走了,告訴黑諾他回家吃了晚飯再來。黑諾在家裡人吃過飯以後才自己在廚房吃的,自從高考成績下來以後,他爸爸對他的厭惡、生氣一直都沒有消散,只要一見到他,就開罵,罵到情緒激動就上來甩幾耳光,所以媽媽為了要大家有個消停的環境吃飯,那個時候就要黑諾晚點吃,就這樣延續到了今天。

  黑諾一個人吃飯也不安的,他在發愁施言一會的來訪,他怕父親萬一話重了傷了施言。下午也試圖勸施言別來和自己父母交涉,可他一直堅持自己要複課。黑諾怎麽會不想有機會再考大學呢,可是他心底明白,弟弟們進了高中,父母是一定要供他們上大學的,如果自己也上,家裡負擔太重了。而且如果他考上了,欺騙家人的愧疚可能會少點;現在他都成為家裡的恥辱了,所以有著罪惡感的他也一樣不想施言惹父親不舒服。

  黑諾在短短數月間心理上歷經重創。以前他並沒有接觸過友誼,也沒有什麽朋友,生活的確都是平淡如白開水,但是也平靜無波。後來有了施言,黑諾生命鮮活起來,有了色彩,施言蠻橫地教會了黑諾許多、迫使他學習與人接觸、和人相處之道(雖然就是學校這小範圍之內)。然而一日就風雲色變,黑諾連去思考原不原諒施言的機會都沒有,施言就與他絕交了。當然這是因為施言從來不出現了,黑諾才有的想法,出了那件事,黑諾恨死施言了,但不是什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種恨,而是恨施言污衊自己的指責。那種罪名在黑諾看來很髒、很低賤,施言就這樣侮辱著自己的人格。他不願再想到他、見到他,怕自己明知打不過也會控制不住衝上去與他決鬥一場,大聲告訴他:“我沒有翹你的女人!”但是隨著施言的消失,黑諾在孤寂艱難地在家領責受罰時,認識到在施言眼裡自己就是那麽齷齪的人,施言把他踢出朋友名單了。

  黑諾的心在流血,想到施言看自己就是一個卑鄙無恥之徒,心都在翻絞。可是,更加嚴峻的事實雪上加霜的在傷口上再刺上一刀,考招工意味著自己從小的心愿破滅。每天父親看見自己就暴跳如雷,弄得家裡不安寧,黑諾除了責備自己為家裡帶來的不幸,連撫慰自己傷口也不及,只有想著多賺點錢來彌補過失。所以媽媽要他先當臨時工,他急忙天天上班包括周末。

  上班已經一段日子的黑諾努力工作,什麽都不多想,其實這是黑諾有生以來第一次選擇了逃避,因為他傷得太重了,無法自救、無法自愈,所以他為傷口蓋上布。孰不知這樣的做法表象上什麽都看不出來了,可在布巾下的傷卻加速了惡化,晦暗重重包圍了他,正在逐步蠶食他,這也是為什麽黑諾再也沒有安然入睡的時候。

  施言的再一次出現完全出乎意料了,因為上班的經歷要他清楚看見他以前所不知道的在他和施言之間的鴻溝,走進社會低層的現實生活教育了他:施言與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就算現在沒有和自己絕交,以後的等級差異他們也是無法做知己朋友的。可是在被施言壓入懷裡,聽到那傷痛的聲音喚著自己,黑諾還是貪戀了短暫的陽光的味道以抵抗自己一身的陰晦。

  在黑諾收拾碗筷的時候,施言來了。黑諾一下就緊張起來,沒有辦法的有了怕的感覺,這樣好象是找了個幫手,替自己出頭與爸爸理論,恐怕會引起爸爸更加氣憤,因為黑諾知道爸爸很好強的一個人。施言才不理他的退縮心理,拉了他就進去找他父母,施言很親切地叫著黑叔、阿姨。

  黑家夫妻已經認識他,因為自從海螺事件以後,施言來找黑諾見到過他們幾次。黑爸見到是他,還算和藹客氣地要他坐,但是沒有搭理叫自己的黑諾。黑爸疑惑施言這個時候出現,難道也沒有考上大學待業?施言解釋是軍訓呢,還沒有正式開始上課,而國慶節就要到了,自己就先請假提前回來了。知道他上了大學,黑爸還是挺高興的,關心地問了幾句什麽大學?在哪裡?離家自己生活還習慣不?

  施言是很擅長交際的人,沒有幾句就把黑家夫妻哄得笑容滿面,對他讚不絕口。施言這才拉了站一邊的黑諾:“黑叔,我也想和您說說黑諾的事呢。”

  黑爸的微笑一瞬就消失:“他和你不一樣人,你怎麽還找他呢,都上了大學了,別再找他了。”

  施言聽著這話,心裡是氣血上升,臉上卻擺出一副懇切樣:“黑叔,我把黑諾耽誤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不來給您道歉嗎?”

  黑家夫妻不明白施言的話從何而來,就是黑諾也糊塗施言要做什麽?想到他說道歉,黑諾臉一下蒼白,難道他要說……

  施言對他一個安撫的笑,才對黑家夫妻說:“黑叔、阿姨,是我不好,我覺得黑諾文科特別好,他文才突出,全年級都有名,所以那個時候分班,我看他選了理科,覺得可惜就建議改。可是黑諾說了不可以,你們為他定的理科。我就一直勸他,說服他不告訴你們的。我以為等考上了,你們也不會不高興了。這都是我幫黑諾出的主意,所以黑叔、阿姨是我做的不對。”

  黑爸沈默了一會,還是平靜對施言:“這不怪你,他那麽大的人了,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嗎?要他撒謊就撒謊?自己不知道不對嗎?文科好?哼,好就考那點分數!”

  “黑叔,你們知道嗎?黑諾是病著考試的,我不和他同一考場,可是別人看見了,黑諾在考場上高燒,一直無法答卷的。他是硬挺著堅持到考完的。如果不是病,黑諾的成績根本就不會考不上,他落榜連老師都吃驚不相信呢。”

  黑爸聞言看黑諾:“是嗎?”

  黑媽也問:“你不是說牙痛嗎?怎麽又變發燒了?”

  “我還不知道自己發燒了,以為沒有什麽大事,就沒有說。我吃了藥,以為會沒事。”

  黑媽責怪黑諾那麽大了,還照顧不好自己,考試前鬧病,回頭總結了一句:“算了,都過去這麽久了。施言啊,我和你黑叔也不怪你,根本原因還是黑諾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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