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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嘲弄聲,辱罵聲,各式各樣荒淫的聲音。

  時小慢的臉色變得比醫院的光還要青白,渾身開始無法抑制的發抖與出汗。

  越馳其實是個有些迷信的人。

  但這一點別人不知道。

  他很信命。人長大了,大多記不住小時候的事,他卻記得大約三四歲時,他爺爺抱著他,要大師給他看看。他們這樣的人家,所謂的看看,是真看看。好的話,自是最好,若是不好,是要想辦法把這“不好”給變好的。

  他記得大師說他命硬,只會克別人,別人克不著他。只是有個前提。

  偏偏那前提是什麼,他不記得了,也不知是那位大師當時壓根就沒當他的面說,還是大師說了,他給忘了。

  總之他的命是真硬,小時候被人綁架,結果半路出車禍,死的是綁匪。中學時候與世交朋友去非洲玩,遇到獅群,領頭的人被撕碎,同伴們也死了一個,他卻被一隻路過的成年老虎給叼走。最後他自己拿槍崩了那隻老虎,順利返回,還又救了幾個人。

  對他不好的人,從未真心愛惜過他的人,都早早死了,例如他媽。令他不痛快的人,也全都靠看他臉色過活,例如他的姨媽跟那個不成器弟弟。

  背叛他的人,也全部沒有好下場。除此之外,二十八年來,無數的人前仆後繼地往他身前涌,不管是為錢,還是為他這個人,被他傷得體無完膚,最後要死要活地還要說愛他。

  他是真命硬,也總能化險為夷。

  這就導致他愈發信命。所以眼前,第三回遇到時小慢時,他這心裡便難得有些波動。

  他覺著時小慢的出現,興許與他的人生有點兒關係。

  時小慢是任何時候,他低頭看太久,也不會看到的人。畢竟時小慢離他太遠太遠,遠到太小,小到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現。可偏偏就是那晚的火車,他遇到了這個人。二十四小時內,還連連遇到三次。

  既是命的意思,越馳願意尊崇。

  只是該如何尊崇?

  毫無疑問,時小慢長得不錯。

  但同樣毫無疑問,時小慢不是他喜愛的那種類型。

  越馳偏愛長得修長、柔美而又充滿藝術氣息的人,他從前的情人幾乎都是這種類型。累極時,能給他彈彈琴,陪他看部電影,又或者與他聊聊某本書,這樣的人,是越馳喜愛的。

  他對情人的要求很高。

  時小慢完完全全不是。

  時小慢長得挺漂亮,卻充滿孩子氣。說是二十一歲,其實瘦瘦弱弱的樣子,說是十□□也有人信。

  尤其現下燈光如此強而白,越馳將他看得越發清楚。時小慢的體態不夠修長,甚至有些畏縮。他更是充滿怯懦,無法露出平和的笑容,自然也不能坦然地陪他喝茶。

  可是時小慢的眼睛長得真是太漂亮了,當真是能說話的一雙眼睛。

  乾脆打叉的話,又有些可惜。

  越馳站在時小慢跟前,沉默了幾秒,腦中想的是這些。可他身高影長,時小慢被陰影蓋得已經真正滑坐到地上,甚至低頭不敢再看他,渾身直哆嗦。

  除開家中那攤爛事,越馳向來沉默寡言,也從不輕易動聲色。越馳略微想了幾秒,正要再看一眼時小慢,忽然發現他早已滑坐到地上,還在誇張發抖。

  他越馳是怪物不成?

  越馳頓時皺起眉頭,也無需再做決定。

  既這麼怕他,那就罷了。

  越馳從不猶豫,轉身就走,沒留下一點話。

  他走後,陰影驟然就沒了,壓迫也終於沒了。

  時小慢縮在牆角,抱著懷中女兒,崩潰哭出聲。

  越馳帶人闖來的陣仗的確有些嚇人,他都走了,這兒也久久沒人來。時小慢哭了許久,才慢慢平緩下來,他看著懷中女兒,愛憐地在她額頭上親了親,隨後便咬牙撐地站起來。剛一站起來,一天沒吃飯的他還晃了晃,他趕緊閉眼,靠住牆緩了大約一分鐘,他再度睜眼,眼中還是混亂,混亂中又有一抹堅毅。

  他抱著女兒出急診室,已是早晨六點多,天亮了,醫院中人更多。

  只是他要掛號的專家得十點多才來,女兒也依然是昏迷,先前有值班醫生幫她看了看,也說要具體檢查,暫時無礙。

  他只能耐心等,他又想到剛剛那位懷孕的女孩子。

  那些人拉她去打孩子,她哭得那樣絕望。醫生們明明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幫她,這可是救人救命的醫院啊。

  時小慢想到又開始發抖。他想幫,可是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社會就是這樣現實,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

  時小慢特別怕有錢人,見了剛剛的陣仗,他才明白,這是他見過最有錢的人。他坐在醫院的塑料椅上,回想昨晚的一切,為自己的勇氣而咋舌,真是越無知越膽大了。若是現在,打死他也不敢與那位先生一同坐車,他還不由地再次瑟縮起來。

  他又同情並可憐剛剛那個女孩子,甚至心中生起一股氣,如果不讓對方生孩子,為何又讓對方懷上?打孩子,那不是畜生做的事嗎!

  但他懦弱慣了,即便有氣,也只敢悄悄有。

  他其實也去打聽了,想去看看那個女孩子,可是醫生們沒人告訴他那個女孩去了哪裡。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錢人不能得罪,那些醫生也不敢說。他能理解醫生,只是那個女孩太可憐。

  他胡思亂想著,終於等到開始掛號的時間。他來得太早,順利排到前幾位。掛號的醫生態度很好,問他要身份證,他點頭就去口袋中拿。

  這樣一摸,他愣了。

  他的身份證不見了。

  越馳去北京三天,今日又是周一。

  他從醫院離開後,也未回家,直接到公司,準備開高層例會。

  他的休息室中也有衣帽間,助理幫他配了身衣裳,他洗澡、換衣裳,坐下慢條斯理吃家中送來的早餐。吃早餐時,秘書給他念今天一天的安排。念到晚上時,越馳放下筷子:“取消。”

  秘書點頭,立即在紙上畫了個×。

  原本今晚是要去看話劇,陪行的是越馳最近比較喜歡的一位情人,還在上學,今年念研一,學的是世界史,頗對越馳的口味。不過秘書知道,這也已經是過去式了。她為越馳工作多年,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很快,就會有人代替這一位。

  秘書不悲不喜,習以為常,念完行程,微笑故意道:“以上,全部。”

  越馳與她熟悉,很習慣她的說話方式,面色很和緩,點點頭。

  秘書正要轉身出去,桌上越馳的手機響,是他的私人手機。

  越馳吃完蒸餃,看向手機,是陌生號碼,顯示來自於江蘇鎮江。

  秘書瞧他這樣,也不再走,隨時準備幫他們老闆接這些不願接的電話。畢竟能打這個電話的,通常是越馳的家人。他的家人打來電話,通常是請他去收拾爛攤子。越馳向來不耐煩接這些。

  可她等了片刻,他們老闆沒叫她接電話,自己也沒接。

  直到鈴聲斷了,她出門。走到門前時,電話又響了,她回身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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