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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是我姐姐陪著,他們話多,”恰巧這時粥送上來,話題就沒再繼續下去。簡明坐回對面,拿過穆遙的碗來給他盛了半碗粥:“先裝少一點,涼得快。”

  “嗯。”穆遙拿起匙羹攪拌著熱騰騰的海鮮粥,翠綠的芫荽葉子和紅的蟹柳、粉的魚片、huáng的薑絲混跡在嫩白稠滑的米粥里,間或有些透明圓潤的西米球淘氣地浮起來吸一口燈光又沉入碗底,熱汽裊裊升起來。

  “我父母住在香榭里,姐姐婚後搬出去住,我一個人,常常回家陪陪老人,偶爾會去曦園。”簡明睨著穆遙晶亮的眼睛,牽眉一笑:“快吃吧,粥這樣攪都變成水了。”

  穆遙應一聲低下頭,臉快埋到碗裡去。

  喝了些粥,再添兩張薄餅,就差不多了,晚上不能吃太飽。兩人徐徐散步出來,簡明把穆遙送到校門口。

  “明天晚上我有事來不了,後天再去接你。”

  “好,你路上小心。”

  簡明含笑點點頭,看著他開門下去,走過林蔭道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穆遙買了早點去看YY,把門擂得山響,那傢伙才迷迷瞪瞪地爬出來:“你丫是催命還是探望病號啊?”

  “不這麼敲我能進門嗎?”穆遙把早點放在桌子上,YY又滾回chuáng上犯迷糊。穆遙推他,他打個大哈欠繼續睡,穆遙順手拿起沙發上的襪子丟到到他臉上,那懶人頓時睡意全消,被穆遙轟進洗手間刷牙洗臉。

  出來的時候穆遙已經把滿天滿地的臭襪子、髒衣服歸到一處,瞟一眼YY拿進洗手間泡到水盆里:“在外面人模狗樣,怎麼自己家整的跟豬窩似的,你也住得舒服。”

  YY笑著從枕頭下扒出只襪子,拿到穆遙跟前搖晃:“聞了魂飛魄散,瞅著傷筋動骨。好東西啊。”

  穆遙拍開他的臭手笑罵:“別噁心人了你。”

  YY隨手把襪子朝洗手間一扔,打開餐盒吃餃子,一邊吃一邊問:“你丫連女朋友都沒jiāo過吧,你怎麼知道你喜歡男人。”

  穆遙道:“以前jiāo過啊。”

  “這麼說你是個Bisexuality?那選擇範圍可大了,這兩年怎麼沒一點動靜?”

  “沒碰上合適的嘛。”

  “這個就合適了?上過chuáng了?”

  “哪有,胡說什麼呢?”穆遙駭笑道。

  “沒上chuáng你怎麼知道你是GAY?”YY撇嘴道:“以前碰到吧里的客人跟見鬼似的,完全沒有GAY的自覺xing啊?那你是想跟他上chuáng?”

  “chuáng什麼chuáng,吃你的吧。”穆遙罵道。

  見他那麼彆扭,YY反倒放下筷子:“你不是吧?這有什麼好害臊,那你們現在什麼關係?認識多久了?他多大?”

  “什麼什麼關係,不就是一起吃吃飯、說說話唄。認識幾個月了,三十多歲吧。怎麼了?”

  “認識幾個月,他都沒要你跟他上chuáng?那他gān什麼了?”

  穆遙擰眉看他:“沒gān什麼呀,誰說非得gān什麼的。”

  “那可不是這麼說,你們接吻了嗎?”

  “沒有……”

  “cao,你確定他是GAY嗎?你怎麼知道他喜歡你?”

  “他對我挺好的,”穆遙剮他一眼:“我問過他是不是,他沒說是也沒否認。而且,我也沒主動對他做什麼啊……”

  “靠,你主動?你整一個就是被壓的吧。”YY躲開穆遙砸過來的筷子報紙大聲叫:“冷靜!冷靜!”見穆遙不再打了才又說:“別說哥哥沒提醒你,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三十多歲的男人這麼久都對你沒想法,挺怪異的。”

  穆遙岔開話題:“看你走路沒事啊,你傷哪了?”

  “背上。”YY咬牙切齒道:“那垃圾是個使鞭子的。”

  “這樣的客人以後別接了。”穆遙皺眉道。

  “我要知道他變態我還接毛啊?”YY瞪他,稀里嘩啦吃完餃子、豆漿,抹抹嘴說:“看著二十不到,白白淨淨的,還以為是個雛,哪知道下手這麼狠。”

  YY吃完飯,兩人又聊了會兒。穆遙幫他收拾了屋子和髒衣服,趕去電信營業部換了張私M卡,就差不多到上班時間了,只能明天上午再去挑手機。又得làng費一筆錢,穆遙鬱悶地想。

  坐在晃晃dàngdàng的公車裡,正午的太陽直曬下來,十分炎熱,沿途大廈玻璃幕牆反she著刺眼的白光。穆遙不由想起這些天跟簡明的相處,那人對自己一直都彬彬有禮,相當君子,從沒有過界的舉動,比照著YY剛才的話就有些黯然,簡明對他似乎沒有那方面的熱qíng,但如果他不是GAY,沒必要約自己出來呀。穆遙想起對方不經意的觸碰帶給他那種觸電般的感覺,那感覺讓他迷戀。簡明呢?他也有這樣的感受嗎?雜七雜八的念頭jiāo織在穆遙腦子裡,他下意識地甩甩頭,狠狠BS自己,根本就沒見幾次面,就去想這個,都是YY那死人給鬧的!

  過了會兒車子進站,穆遙回到電腦城,剛好今天趕上周末,客人特別多,李良見他一人忙不過來,也留下沒走。兩人邊忙邊聊,那些有的沒得亂糟糟的想法就自動平息下來,直到晚上9點半穆遙才回到學校,在校外餐廳里隨便吃了個炒飯,散著步往回走。

  “穆遙,過來拿你的東西!”經過校門口的時候,值班室的保安喊住他:“你哥晚上給你送了東西來。”

  “我哥?!”穆遙嚇了一跳。

  “昨天晚上來找你的,不是你哥哥?”保安見他表qíng詫異,問了一句。

  “哦,是,我以為他今天沒空來。”穆遙趕緊道。

  “8點多來的,放下東西就走了。”

  “哦,謝謝。”穆遙接過袋子,匆匆跑回宿舍。打開一看,裡面裝滿了各式各樣包裝jīng美的巧克力,還有個Motorola新款手機盒子。穆遙怔了怔,揭開蓋子,說明書上夾了張便簽紙,是簡明行雲流水般匆忙寫就的字跡:沒時間找你原來那款手機,先用這個,糖別吃太多。

  穆遙放下盒蓋,拈起塊巧克力剝開,放進嘴裡,含了會兒,才把下午新拿的私M卡裝進那隻手機,想了想,給簡明發了個信息:“簡先生,我收到了,謝謝。”

  簡明的信息半小時後才來:不謝,早點休息,安。

  穆遙沒再回過去,張著兩隻眼睛躺在黑暗的chuáng上發呆。那隻手機靜靜躺在枕頭邊,穆遙拿起來,一遍遍反覆調換著裡面的鈴聲。

  第10章

  穆遙在後半夜醒來,衣服領口汗濕了,cháocháo地貼在頸子上,想起來換一件,又懶得動彈。路燈微茫的光線從裂了條細fèng的窗戶上照進來,將灰暗的蚊帳影子投映在牆壁和門框上,像一大片污漬。偶然掠過一陣風聲,使夜晚更顯空寂,如同那一點燈光,將黑暗襯得更深。

  他換個姿勢,打算繼續睡覺,無意中卻碰到那隻手機,光滑細膩的外殼像塊燒紅的烙鐵,手指過處,灼痛難當。

  次日一早起來,穆遙就覺得頭暈暈的渾身酸痛,想是沒換衣服感冒了。周日電腦城還是那麼多人,一天忙下來,累得腿都提不動,胸口一陣陣憋悶yù嘔。

  上車後簡明發現他臉色青白,探手試試:“你發燒了。”

  “下午吃過藥了。”穆遙勉qiáng笑笑。

  “要去醫院。”簡明從后座拿了張薄毯搭到他身上。

  穆遙應了聲,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愛也好,恨也好,恐懼和快樂都沒有jīng力去理會,這一刻只想沉沉睡去,可見jīng神的折磨也是種奢侈,要建立在良好的身體狀況下,病痛一來,哪還顧得其他。

  掛號、問診、探熱、照片,白大褂的大夫跟粉紅短裙的護士小姐,說話聲,走動聲,醫療器具的叮咚聲,都像隔了層厚重的水牆才傳到穆遙這裡,有種失真感。還好恆星醫院手續簡便,不消多久穆遙已在觀察室紮上針,冰冷的藥液qiáng硬地注入高熱的身體,讓他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簡明見他嘴唇灰白,讓護士多拿了chuáng棉被蓋住他,只露出頭和扎針的左手,問道:“還冷嗎?”

  “還好,”穆遙的頭陷在軟枕里,對他無聲地笑一下。

  穆遙燒得辛苦,那笑便也帶上了病態的虛弱,雙眸卻異樣清亮漆黑,羊羔一般柔順而美麗。簡明看在眼裡,又感覺到酒吧街那晚莫名的心悸。這男孩的眼睛裡有太多含義不明的東西,各種極端的qíng愫互不相讓地撕扯,卻又奇異地維持著平衡。他坐到chuáng邊的椅子上,小心托起那隻露在被子外面輸液的手,白皙,yīn涼,柔軟,手指纖長。

  “你選錯專業了,”簡明道:“這雙手,應該去擺弄樂器。”

  “呵,”穆遙笑:“我只會一種樂器,還是很冷門的,塤。”

  “塤?”簡明接了一聲:“你們S城的人都愛chuī塤?”

  “不,我母親愛chuī,小時候覺得好聽,就跟著學了,”穆遙看向天花:“不過也有六、七年沒碰了。”

  “怎麼呢?”

  “上學,跟朋友玩,事qíng多起來,就沒再chuī了。”穆遙輕輕說。

  “塤的音色低沉,滄桑而悽厲,”簡明看向他:“並不適合小孩子,那不是用來把玩的樂器。”

  “簡先生對塤很了解啊,”穆遙笑道:“知道這東西的人並不多。”

  “說來很巧,我大一去你家鄉旅遊,聽人chuī過,”簡明笑:“後來回到B市還去樂器行找,售貨員竟然不知道什麼是塤。”

  “呵,你要是喜歡,下次我chuī給你聽,我宿舍里就有隻七孔塤。”穆遙淺笑道。燒開始退了,身上輕鬆不少,jīng神也跟著好起來。

  “嗯,等你病好以後。”簡明幫他拭掉額上的汗,笑問:“六,七年沒碰,你還會chuī嗎?”

  “它不是用來把玩的樂器,也不是能夠遺忘的樂器。”穆遙低聲說,那聲音平淡中透著空dòng。

  簡明眉頭微蹙,拿過水杯:“喝點水吧,你出了很多汗。”

  “嗯。”穆遙乖巧地笑笑,欠起身來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凌亂的髮絲濕漉漉地散落在前額上,襯得臉色越發蒼白憔悴。

  “打完針去我那吧,你宿舍太遠不方便。”簡明扶他躺好:“你的鑰匙給我。”

  穆遙詫異地掏出來給他,簡明拿出幾枚鑰匙串上去:“給你帶了套曦園的鑰匙,改天收拾一下搬過來吧。”仿佛沒看到男孩吃驚的神色,接著說:“那裡離你上班的地方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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