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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喝,我嚇了一跳,回頭看去。五爹站在門口,面上神色變了又變,最後才問:“你怎麼過來了?”

  “我聽說裴錚在五爹這兒。”

  我說這話的時候,他仍然睡著。這太奇怪了……

  五爹gān咳一聲說:“他感染了風寒,我給他開了一帖藥,所以睡得比較沉。”

  我什麼都沒問,他急忙這樣說就好像在掩飾什麼似的。

  我狐疑地盯著他,說:“裴錚自己也會醫術啊,小小的風寒,不會自己醫治嗎?” />

  五爹道:“醫者不自醫,你難道沒聽過嗎?”

  我沉默地望著他,說:“五爹,你眼神閃爍,分明是有事騙我。裴錚到底怎麼了?”我心慌了,“是不是朱雀……”

  “不是!”五爹打斷我。

  這分明就是說是。

  我深呼吸一口氣,說:“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查出來的。五爹,別瞞著我……”

  五爹為難地看著我,眼裡閃過一絲愧疚,終於說:“豆豆,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完結……

  別霸王了,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

  寡人有疾 結局…

  結局

  我回到宣室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日落一日早過一日,小路子正指點著宮人換上新的宮燈,一回頭看到我,忙迎了上來,宮人跪了一地。

  我逕自轉身進了屋。

  小路子跟了進來,抬頭看到我的神qíng,愣了一下,細聲問道:“陛下……心qíng不好?”

  我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小路子說:“已快到晚膳時間了,陛下晚上在哪裡用膳呢?”

  “就在這裡。”我說,“我有些累,你們退下,讓我靜一靜。”

  小路子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才悄悄退出去,朝宮人們比劃了一下,讓他們都退出大殿。

  我微睜開眼睛,看著宣室一角,光線昏暗了許多,青銅雕像在角落裡張牙舞爪,形如鬼魅,哪裡有半分王室的尊貴龍氣。

  我真不明白,先祖們做的就是對的,我做的,到最後總是錯了。

  我要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我要劉陳江山千秋萬代,輝耀史冊。

  當皇帝的,不是都應該冷酷無qíng,在所不惜嗎?

  我是不是錯了……

  我緩緩起身,走到宣室殿東側,高祖的畫像在青煙中威嚴而慈祥。

  我拈香敬拜,跪於案前。

  “不肖子孫,陳國皇族劉氏十八世孫劉相思,拜祭高祖皇帝。”

  青煙燻得我雙眼刺痛,眼前微微有些模糊,那畫像上的笑容渀佛也猙獰起來。

  “高祖陛下在取笑我嗎?”我笑了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膝蓋,“是挺可笑的。可您也沒有比我qiáng到哪裡去。貴為開國之君又如何,還不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既然沒有能力保護她,就不該愛她,讓愛成為害……”

  我苦笑著說:“文帝陛下也是,與竇太后既有白頭之約,卻也先她而去,留她一人在世間飽受相思之苦。武帝一生男寵女妃無數,來來去去多少人,卻也沒有一人能常伴左右……其實我早該想明白的,無論你怎麼做,做得如何好,就算富有天下,也留不住一個真心相愛的人。你們尚且做不到的,我劉相思,何德何能……”

  我跪坐著,沉默了許久,青煙燻得眼底浮起淚花。

  “他說他初見我的時候,我才六歲。其實我早已不記得了。只是感覺渀佛從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在我身邊。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遇到過那樣的人……高祖陛下與呂后也是患難夫妻,互相扶持歷經風雨了,可惜最後……呵……”我搖了搖頭,“如果早知道我會那麼喜歡他,六歲那年,我就該留在他身邊,或者把他留在我身邊。如果能回到六歲那年,我要告訴劉相思,那個男人愛你,不要懷疑他,試探他,傷害他,你們時間不多的,能多一天,是一天了……”

  我咬緊下唇,眼淚啪啪落在手背上。

  “還能回得去嗎……回不去了吧……”

  我抬手抹去眼淚,右手卻顫抖得難以控制。

  “你們幫幫我……幫幫我……我會當一個好皇帝,我也想當他的好妻子,幫他生兒育女……只要多給我們一些時間,只要能讓我多陪他一些時間,我會當一個稱職的皇帝,我把自己的餘生都獻給陳國,求你們幫幫我……”我緊緊抓著自己的右手,泣不成聲。

  “我會當一個好皇帝……只要你們讓他留在我身邊……”

  我不是祈禱,我是在乞求。

  滿天神佛,陳國列祖列宗,若能聽到我的乞求,就給我一點回應吧……

  但是直到夕陽最後一縷餘暉從地上抽去,我也沒能聽到任何回應。

  只有青煙漸漸冷卻。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以往他走路,都是幾乎聽不到聲音的。

  一雙手握住我的肩頭,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裴錚抱了抱我,扳正了我的身子面對他,輕聲道:“嗯?你哭了?”

  我眨了眨眼,感覺眼睛依然浮腫。

  我靠在他胸口,輕哼了一聲,帶著哭腔說:“太醫說,孕婦總是這樣的。”

  他順著我的背脊,低頭親吻我的後頸,笑著問:“那你是為什麼哭?”

  “我不告訴你。”我躲了躲他的唇舌,笑著說,“你猜。”

  五爹說,劉綾是故意的,她去閩越,不為阻止裴錚取藥,而是為了毀去藥田。她知道藥物控制不住裴錚和我,自己沒有了籌碼,索xing掀了賭桌。

  她在朱雀糙和龍涎糙唯一能夠生長的土地上潑上了黑油,點燃了一把火,自己站在火中笑。

  她說:“我輸了,你們也沒有贏。”

  五爹說,裴錚撐過了一次毒發,找不到龍涎糙,只能用其他方法補救,只是傷身太過。

  伐脈換血,宛如再世為人。

  “他的毒素早已入了經脈,就算換血也無法徹底清毒,只能減輕症狀,武功早晚會廢,這條命能撐多久,我也無法斷言。”

  “能有三十年?十年?”我問。

  五爹嘆了口氣說:“我盡力而為……他不想讓你知道,你假裝不知,這樣不是很好嗎?”

  “騙人……”我搖著頭說,“他明明說,就算死了,也不會放過我,要讓我欠著他,一生一世念著他。”

  “或許,他還沒有放棄希望。他的求生意志很qiáng,為了你和孩子,他捨不得離開,我們一直在找其他解毒的方法,你也不用……太絕望……”

  絕望嗎……

  連五爹都說盡力了,我還能如何?

  只能向列祖列宗,看不見的滿天神佛乞求了。

  裴錚扣住我的腰身說:“該用膳了,別餓著我孩子他娘。”

  我握著他的手說:“走吧……”

  他既不想我知道,我便當做不知道吧。

  只是他每幾日便要到五爹的藥廬換血,五爹為了減輕他的疼痛,給他下了大劑量的麻沸散,讓他睡去一下午。待他睡著,我便進屋去陪在他身邊。

  到那年我生辰的時候,南懷王的勢力已經基本清除了,諸侯王盡皆歸順於朝廷,老實將封地的財政軍政大權jiāo還中央。朝堂上的人也換了一批,易道臨以三喜臨門為由,請求開恩科,開科取士以充盈朝堂,又另對封地諸郡頒行了免稅政策,安撫了封地百姓的恐慌不安。

  崇光五年的雪比往年大,紛紛揚揚撒滿了枝頭屋頂。我已經顯懷了,小腹隆起,每日裡仍是天不亮就起身上朝,退朝之時,便看到裴錚在殿外等著我。大臣們見了,忙上前行禮,他笑著一一招呼過了,等著我走到他身邊,然後牽起我的手,附到我耳邊低聲說:“現在你是我的了。”

  他打起傘幫我擋住風雪,小路子領著宮人不遠不近跟在後頭。

  “臉都凍紅了。”他笑著說了句,說話間呵出來的熱氣渀佛瞬間就會結成冰。

  我哼了一聲,低聲說:“才不是凍的……”

  “那是為什麼?”

  我面紅耳赤地說:“你……你在殿外等,百官都笑話我……”

  “誰敢?”他神色一正,“他們寒冬臘月大清早的把我的暖爐搶走,我還沒找他們算帳呢!被窩裡少了一個人,冷得睡不著。”

  “睡不著你當你的jian商去,找我做什麼……”

  近來我才發現,他當丞相時gān了不少齷齪事,如他所說,他是個商人,裴字號開遍了帝都,那也不過是他玩票的手筆,在宮裡閒來無事,索xing認真鑽營起來,準備將裴字號開遍大江南北。他對政務雖是得心應手,但總是興致缺缺,於商道倒也幾分興趣。

  我說:“你不愁吃穿,賺那麼多錢做什麼?”

  他說:“看著錢多開心。”

  真是掉進錢眼裡了。

  “小時候窮怕了,見人賣兒賣女的,錢多點,總是安心些。”他這麼說。

  我握著他的手,笑著說:“下次你要賣,賣給我就好了。”

  他說:“不賣,只換。”

  以真心換真心,一世不變。

  初夏的時候,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我聲嘶力竭地喊著疼,他不顧別人勸阻,進寢宮陪著我。

  他伸出手臂說:“咬我就好,別咬傷自己。”

  我想起那年在鵬來鎮的時候,他哄騙我為他生孩子,我怕疼,他便說:“到時候你若覺得痛了,就咬我的手臂,不夠的話,再讓你捅幾刀?”

  他為我受過的疼痛,早已多過我為他做的一切了。

  力氣用盡,昏昏沉沉之間,才聽到一聲響亮的啼哭,我以為這就是終結了,剛要鬆一口氣,又聽到一聲驚呼:“還有一個!”

  我:“……”

  那真是一場漫長的折磨。

  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去抱那個小小軟軟的嬰孩,是該捧著,還是該抓著,是該一手一個,還是給一個個輪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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