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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斷了裴黨枝蔓,削了蘇黨臂膀,煽動他們互相殘殺,我究竟能不能得到所希望一切利益?

  我回到房間關上門,低頭看看被扯破袖口,頗有些頭疼,這幾日因種種原因,我已毀了好幾套衣服了,原先出門前備下了幾套,如今已不夠用了。

  我捏著袖子一角,皺眉想:難道要我自己fèng?

  ——叩,叩叩……

  “笙兒,你睡了嗎?”裴錚gān咳兩聲,聲音聽上去不大自然。

  我轉身開了門,微仰著臉看他,語氣不善道:“有事嗎?”

  他挑了下眉,側過身,繞過我進了屋,口中兀自道:“你素來坐船便暈,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睜眼說瞎話,又看著他轉身關上了房門,我後退半步,上下打量他,疑惑道:“你做什麼?”

  他轉過身來面對我,無奈苦笑:“不堪重負,躲一躲。”

  我一琢磨,反應過來,便只望著他冷笑。想來方才我不在時候,裴錚和劉綾已然從合縱連橫談到詩詞歌賦了。想到這二人相談甚歡,我心裡很有些不愉快,但礙於身份不好發作,只能默默祝願裴錚暈船暈到吐,倒沒有料到他會主動躲開劉綾,到我這邊避難,拿著我當藉口了。

  我雙手環胸面對他,笑眯眯道:“這張船票好生金貴,要丞相大人賣笑賣藝來賠,下一步可是賣身?”

  裴錚含笑回道:“那大也可算得上為捐軀,當封一等公爵。”

  “裴大人莫不是也想效仿蘇家一門忠烈,為捐軀,生前立於朝堂,死後掛在牆上。”我下意識地要撫袖,摸了個空,才想起來自己斷袖了。裴錚這時也看到我晃動在半空半幅袖子,伸手托住,低頭細看了一番,眼底閃過恍然:“方才去過船尾了?”

  我不自在地收回手,負在背後,淡淡道:“嗯,悶得慌,chuīchuī風。”

  裴錚也不說破什麼,笑道:“袖子破了,怎麼辦?”

  我隨意扯了扯,挑眉看向他:“穿那劉綾衣服,我是決計不願意。裴大人無所不能,fèng個衣服應該也不在話下吧。”

  裴錚長嘆一聲,意味深長笑嘆一句:“陛下,你總是喜歡為難微臣。”

  我心口仿佛被人攥了一下,猛地揪疼了一下,清咳兩聲掩飾道:“寡人對裴相寄予厚望才是。”

  裴錚笑著搖搖頭,拉著我在一旁坐下,左右一看,從牆上取下長劍,拔劍出鞘捥了個劍花,贊道:“夠鋒利。”說罷劍光一閃,半幅衣袖緩緩飄落下來,尚未落地,另一邊衣袖也落下一截。

  本是長過指尖長袖,被他左右兩劍削去了寸長,稍加修整,便露出了一小截手腕。

  裴錚收劍入鞘,執起我手腕置於唇畔,輕聲笑道:“破了就削去,何必fèngfèng補補,有時候恰到好處缺憾,也不失為一種完美。”

  陳民風雖不如北面涼剽悍,但也算不上保守,露個手腕亦不算傷風敗俗,但廣袖長袍是歷來穿衣習慣,如此八分斷袖,還從未有人穿過。當時我只顧著琢磨裴錚弦外之音,卻不曾料到,裴錚這無心之舉掀開了陳歷史新一頁,從此之後,陳男女衣袖越來越短,luǒ、露越來越多,民風越來越開放……

  裴錚,是邪惡根源。

  他拇指指腹摩挲著我手背,忽地勾起唇角,抬眼看向我:“我想到一句陳詞濫調。”

  我想抽回手,卻被他抓住不放,便也放棄了,隨口道:“是什麼?”心裡卻想,怕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樣qíng話吧。

  裴錚卻道:“紅蘇手,huáng藤酒,滿城□宮牆柳。”

  東風惡,歡qíng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我心頭一跳,手驀地僵硬起來,他安撫著輕拍我手背,念完了那一整首詞,而後道:“你自小不喜詩詞,這一首詞所言為何,怕也是不知道。”

  我gān笑道:“聽起來,便不像什麼好詞。”

  裴錚沉默了片刻,輕嘆道:“確實,算不得好詞。”

  “詩詞歌賦,人生理想,你還是去找翁主談論探討吧,你們還可看星星看月亮,船前明月光,定然美妙得很。”說完這一番話,我才猛然覺得自己有些yīn陽怪氣。裴錚驚詫地看著我,眨了下眼,笑意緩緩在眼底泛起,掩過了驚詫。

  “那豆豆想和我談論什麼?”

  我盯著他bī近俊臉,不自覺地微微後仰躲開,灼熱氣息噴灑在面上,我猶豫著移開眼,囁嚅道:“沒、沒想談論什麼……”心裡掙扎了一番,我抽出手在桌子上一按,轉了個身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這樣距離和高度差給了我一點安全感,膽子也肥了不少,舒了口氣,瞪著他道:“你靠那麼近做什麼?”

  他反問道:“你逃那麼快做什麼?”

  我氣結:“我哪裡逃了?”

  裴錚微微點頭,意味深長笑道:“是,你不是在逃,是yù擒故縱。”

  我笑了:“錯,不是yù擒故縱,是先禮後兵。”

  我一把揪住他衣襟,將他推倒在牆上,踮起腳尖吻他唇畔,到此時方恨二人身長懸殊,唯能在氣勢上壓倒他。

  憑什麼每次都被你壓制著!我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他下唇。

  他悶笑著,胸腔微震,右手在我腰上輕輕一托,善解人意地低下頭來任我輕薄,他這樣配合,我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全然沒有霸王硬上弓快感與成就感,於是勉為其難接受他供奉,親親他唇瓣,淺嘗輒止。

  “你被劉綾纏上了吧……這劉綾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懶懶倚在他胸口,問道,“跟皇帝搶男人?卻也不至於吧。”

  “難說,陛下眼光素來不錯。”裴錚不知羞恥地說。

  我嘆了口氣,登時覺得有些無力。“你嚴肅點,我同你說正事呢!劉綾當著我面勾搭你,你倒也好意思當著我面接受她勾搭?”

  “此事非我所能左右,這畢竟是在人家船上。”裴錚也嘆了口氣,“劉綾這人,向來心高氣傲,你看蘇昀受她何等對待便知。我們若也開罪了她,如今還在她船上,後果如何恐怕難以預料。”

  裴錚所言也不無道理,但我心中始終覺得不舒服。“你還是離她遠一些吧。”

  裴錚點頭應允:“我與她總歸是保持一個安全距離。不如你也同蘇昀保持一個距離?”

  我愣了一下,退開半步仰頭看裴錚。“我與他過度親近了嗎?”

  “方才,他是去找你吧。”裴錚低頭回視我,似笑非笑,“你心腸極軟,我擔心你終會因為心軟而……”

  我拂袖打斷他,冷然道:“你也未免太過小瞧於我!”

  也小瞧了你自己。

  裴錚無奈笑道:“這一路不曾真正風平làng靜過,你跟在我身邊,我才能放心。”

  我搖頭道:“你說錯了。”

  裴錚知趣改口:“好,是我跟在你身邊。”

  “嗯。”我滿意點了點頭,又道,“蘇昀事,我自有主張,他到底是我臣子,同殿為臣,互相避忌,他事,你還是別過問。”

  裴錚微怔,隨即苦笑道:“陛下如何說便如何是了。”

  我見他臉色不大好,良心發現,溫聲道一句:“你還是顧著自己吧,說我暈船,怕真正暈人是你吧,不如上chuáng休息?”

  裴錚搖頭道:“那更是煎熬,還不如有個人說話轉移注意力。前幾日在那艘船上,我幾乎沒合過眼,也只有抱著你才能得片刻安寧。如今在別人船上……”裴錚嘆了口氣,“也只能忍一忍了。”

  他這毛病,也真是麻煩,我大發慈悲道:“莫讓旁人發現,我讓你抱一會兒。”

  他眼角一彎,俯下身來勾住我腰,雙臂自我腋下穿過,我也只好抬起手臂回抱住他,他力氣甚大,我被他抱著,足尖幾乎要離了地面。他埋首在我發間一嗅,輕嘆道:“如此才是溫香軟玉抱滿懷。”

  三九

  對於裴錚,我始終存著矛盾心理,惱怒他總是能輕易調戲到我,但他若安分正經了,我也難免覺得失落。^^

  入夜之後,我想到他暈船難眠,自己躺在chuáng上也是一陣輾轉,終於在約莫二更天時候悄悄打開房門,準備深夜送去關懷。

  長長走廊里空無一人,卻隱約傳來細微聲音,聽上去像是鞋襪摩擦過木地板,由遠而近。我下意識地縮了一下,退回屋裡,扒在門fèng里朝外看,豎起耳朵細聽。

  鵝huáng色裙擺極快地滑過,姑蘇翁主神色凝重,急匆匆地自我門口經過,不多時便聽到房門打開聲音,似乎她進了某間房。

  我耐不住好奇心,輕輕打開房門,尾隨劉綾方向而去。但因沒有看到她進了哪間屋,只能一間間竊聽過去。

  “你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劉綾刻意壓低聲音難抑怒火,“別忘了你收過我們多少好處,現在想撇清關係,過河拆橋了?”

  我幾乎把耳朵貼了上去,想聽清楚他們對話每一個字。

  “我做了什麼,讓翁主這樣大動肝火?”那聲音含著三分笑意,七分愜意,雖是極輕,卻讓我聽得分明。

  胸口像是被人狠狠一擊,一陣悶痛。

  “你要女皇,我們要權力和財富。當初說好是我們支持你登上相位,權傾朝野,你暗中斡旋,閉塞聖聽,為南部鹽鐵之利大開方便之門,待日後徹底架空女皇,你獨攬大權,江山美人在懷,便可允南部成為中。”劉綾深呼吸道,“如今,你向女皇出賣我們南部,讓我不得不放棄曹仁廣這顆棋子,難道是想違背我們最初盟約了?”

  “我何時出賣南部了?”

  “你故意留下那些水賊,難道不是為了騙取女皇對你信任?暗中把行蹤通知給蘇昀,難道不是為了引起女皇對蘇昀懷疑?”劉綾冷笑一聲,“你讓蘇昀以為我們南懷王府有意加害女皇,引他離開帝都,自己好從中做手腳,削弱蘇黨勢力

  昀不過是個關心則亂痴人,我們南懷王府怎麼可能對女皇下手,劉相思若死,她身後那群人必定攪得朝野一片腥風血雨,前丞相、鳳君和明德陛下怎比得上她容易掌控。曹仁廣那個廢物,有一點風chuī糙動就露馬腳,迫不及待將水賊轉移,好像怕別人不知道那些人有問題似。若不是你故意這麼做,我又何必棄了曹仁廣那顆棋子?如今在女皇心裡,曹仁廣已經是一個廢人,蘇昀也被排斥在核心之外,而南懷王府更成為眼中釘,只有你裴錚才真正值得信任。裴錚,我知道你想一黨獨大,隻手遮天,但這和我們說好可不一樣。想要踢開南懷王府,你也要掂掂自己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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