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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三寶迎了入內,李彪向眾人行罷禮,便垂首而立。

  元宏詢道:「道固,你將自河陽歸來,一路車馬勞頓未及回府安置便入宮見朕,可是因了子恂?」

  見李彪只頷首不語,元宏會意道:「此間亦無外人,有何事,你但說無妨。」

  聞皇帝之言,李彪復又屈身作揖,答道:「陛下,臣奉命往河陽察觀廢太子,卻不料被臣窺得太子去梯之舉…」

  見眾人聽得仔細,李彪接著又道:「廢太子賊心不死,竟與元隆再度飛鴿傳書,且有潛逃平城與宗親舊貴起兵之心。」

  李彪言語之間,元澄悄悄窺一眼皇帝,見其已面色黑沉,心下便知不妙。

  待李彪言罷,眾人皆各懷心思,緘默不語,室內一時間針落有聲。元澄身為宗長,不得不先眾人開了口:「秘書丞,你方才言及子恂意欲出逃平城,可有真憑實據?」

  一旁的元勰亦狐疑道:「鄭蕎生產在即,子恂緣何會擇此時出逃平城?」

  李彪垂首道:「任城王、彭城王,河陽守軍截獲廢太子與安樂侯飛書。」言語間,李彪自袖籠內取出一封信函呈於三寶,又由三寶轉呈元宏。

  微微抬頭,李彪又接著道:「臣往廢太子府內拜見,與其相對而談,廢太子言語之間怨聲載道,非但抱怨居所簡陋,膳食清淡,更甚至…」

  元宏閱罷信函,聞李彪之言,冷冷道:「更甚至如何?」

  聞皇帝不悅之聲,李彪忙伏跪於地,道:「陛下恕罪,廢太子…廢太子怨詞詈語,多為對陛下大不敬之言。」

  元宏拍案道:「逆子!他鑄下大錯,朕寬仁以待,他非但不思悔過,竟欲再蹈覆轍,實在令朕寒心。」

  見元宏震怒,眾人急忙忙起身離席,皆伏跪於地,齊聲道:「陛下息怒,切莫傷了龍體。」

  元宏雖擺手示意眾人起身,卻緘口不語,只垂首望著杯盞,不停摩挲。眾人心內皆知,皇帝凡有此舉,便是為難之事。

  望著元宏,元澄小心道:「陛下,河陽有重兵把守,只消加強防衛,子恂便無計可施…眼下當務之急,倒是在於平城…」

  元宏仍垂首不語,足足半盞茶功夫,方抬了頭,對眾人道:「元隆信中提及穆泰,朕竟不知有這許多人意欲謀反…」

  「皇祖母當年欲將朕廢黜,得太師、隴西公與穆泰等人出言諫阻,方令朕可安于大寶。朕對穆泰恩寵有加,將其晉位授爵…朕萬萬料想不及,穆泰竟圖謀叛亂…」

  元禧接口道:「陛下寬仁大度,然彼等卻是慾壑難填!陛下,您莫要再心慈手軟啊!」

  聞元禧之言,元宏將杯盞置於几案之上,肅色道:「朕知宗親舊貴不滿遷都改制,朕因漢革初行,亦念及彼等曾有功於大魏,故而一忍再忍,豈不料彼等恃功自傲,竟滋長惡念,生下禍患…朕此番倘若再姑息,必將危及江山社稷。」

  眾人知茲事體大,皆屏息凝神,靜待皇帝示下。

  元宏環視眾人,正色道:「穆泰與元隆圖謀不軌,扇誘宗室。北人戀故,倘若彼等叛亂,南北紛擾,洛都難保…」

  轉頭對著元澄,元宏接著道:「此乃國之要事,非皇叔而旁人無力可及。」

  元澄知皇帝言下之意,忙拱手作揖,道:「穆泰、元隆一黨欲以蚍蜉之力撼參天之樹,實在愚不可及!臣請命,為陛下討伐那些逆臣賊子。」

  元宏點了點頭,道:「皇叔行事素來穩妥,有你督陣,朕心自安。皇叔兵馬本就半數留守平城,若彼等勢弱,皇叔一舉便可擒獲;若已強盛,朕授皇叔以竹使符,你可任意調遣並、肆二州守軍,務必一網打盡!」

  元澄屈身行禮,道:「臣雖不才,卻足以將叛臣制伏…陛下安心,臣定不辱使命。」

  那日右昭儀李氏設下計謀,以飛鴿傳書引元隆傳信於元恂。元恂雖接了元隆攛掇其逃離河陽的信函,然其如今已是追悔莫及,自是不敢再起叛逃之心。

  元恂將元隆信函交託李彪,令其轉呈君父,以將功贖罪,示自己悔改之心。李彪本就受恩於李沖,如今又得李氏允諾,待七皇子元悌登了儲位便將其拜為少師,自是為李氏所用,故而顛倒是非,令元恂蒙冤,方有先前一幕。

  此時見皇帝已排兵布陣,卻未言及如何處置元恂,李彪心內惶惶,唯恐他日元恂有面聖之機,那自己便是欺君之罪,將禍及滿門。

  念及此,李彪進言道:「陛下,任城王能謀善斷,應付穆泰等人定是遊刃有餘。臣竊以為眼下當務之急倒是如何處置廢太子…若非廢太子有不臣之心,穆泰等又以何為由起兵造反?」

  李彪之言又令元宏沉默下來。窗外萬籟俱寂,唯簌簌落雪之聲。

  片刻之後,元宏開了口:「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望著元禧,元宏繼而又道:「二弟,朕令你即刻與中書侍郎邢巒攜詔書一併往河陽…」

  一盞鴆酒,命喪黃泉。太和二十一年,廢太子元恂亡,身後只斂以粗棺常服,掩於黃土之下。

  第一百八十八回 皇后儀(一)

  且說任城王元澄受命,倍道兼行,經雁門往北直趨平城。

  元澄先遣部下李煥單騎入城,出其不意直奔穆泰老巢,曉諭其黨羽,示以禍福,令叛黨瓦解於頃刻之間。穆泰無計可施,倉促間率麾下數百人追擊李煥,卻中元澄的埋伏,敗走城西,被元澄部下一舉擒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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