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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回 厭勝禍(三)

  皇后馮氏被皇帝收了鳳印且禁足椒坤殿,右昭儀李氏自覺所計之事已成,便將溫惠公主元淑乳母們的膳食恢復如常,元淑不幾日溫病全消,身體大安。

  那日三寶於椒坤殿內尋得兩具射偶人,禾方知先前長樂公主元瑛無意中所道惡星竟是元淑。禾千辛萬苦產下元淑,卻不料竟有此星象天命。雖知了元宏為以元淑之名開窟鐫佛,禾心內仍向佛菩薩立下誓願,終其一生將不再進食葷腥之物,以保元淑平安。如今禾每日除去照拂元淑以及元恪兄妹,便是入佛堂,或誦經禮佛,或抄寫經文,愈發不理宮內瑣事。

  這日禾正教授長樂公主元瑛習字,便有侍婢來報,司徒馮誕求見。

  禾是明白之人,聞此訊,便抬頭望著身旁的汪氏,道:「汪嫂,馮司徒此時前來見吾,定是因了皇后之事,你先送瑛兒回偏殿吧。」

  待汪氏領了元瑛離去,禾入正殿坐定,方著侍婢將馮誕引了入內。

  馮誕乃因外臣,垂首入內,便伏身跪地,道:「臣司徒馮誕,請左昭儀安,願左昭儀千秋萬福!」

  禾道:「馮司徒乃三公之一,正一品要員,何須於吾行此大禮?」言語之間,已著殿中內侍將馮誕攙扶起身。

  馮誕雖起了身,卻仍垂首道:「臣今日不請自來,還望左昭儀恕臣冒昧之罪。」

  禾與馮誕此前從未謀面,只偶有聽元宏言及,知二人幼時甚是親近,亦知馮誕寬雅恭謹,頗識禮數。此時聞馮誕如此言語,禾只依禮道:「陛下本就准馮司徒可任意出入宮禁,馮司徒又何罪之有?」

  馮誕道:「臣蒙陛下厚待,乃臣三生之幸。」

  趁吉祥入內奉茶之機,馮誕悄悄偷窺一眼禾,見其一臉祥和之色,心內方略略舒了一口氣。

  馮誕昨日得了任城王元澄示意,令自己面見左昭儀,馮誕心內本已做好被其怒斥之備,不曾想左昭儀竟無半分指責之意。

  待吉祥退去,馮誕便開了口:「臣與左昭儀雖初次相見,卻因常聽父親提及,猶似故人一般。」

  禾道:「既似故人,那馮司徒不妨坐下敘話。」

  馮誕方才言語之間心內還有些許忐忑,此時聞禾如此言語,方定了心神,道:「左昭儀周至,臣謝左昭儀體恤之情。」

  由身旁內侍領至下手席間坐定,馮誕卻只垂首不語。禾見馮誕如此,便知其不願旁人在側。待禾屏退左右,馮誕果然即刻開了口:「臣方才面聖,已請旨陛下,過些時日臣便要領兵南伐。」

  禾淺淺一笑,道:「吾乃陛下內眷,素來不問軍國之事,馮司徒何須道於吾知?」

  馮誕忙解釋道:「臣並非要與左昭儀商議軍國之事,只左昭儀乃為我馮氏之女,如今雙親仙去,便由臣領族中之事,臣即將遠征,自當稟於左昭儀知曉。」

  禾當日以貴嬪夫人馮妙蓮之身晉位左昭儀,雖與馮氏族人鮮少往來,然自己如今之身卻是不爭之實。苦笑一記,禾道:「吾願馮司徒所向披靡,早日得勝回朝。」

  馮誕知禾乃客套之言,於是又道:「父親在世之時,時有提及左昭儀,道左昭儀乃良善之人,亦感念左昭儀教養娷兒之辛勞。」

  禾道:「娷兒懂事明理,吾與她相處甚歡,又何來辛勞之說。」

  馮氏一族唯馮娷與禾相交,故而此時馮誕提及馮娷,以籍此與禾表親近之意。馮誕道:「臣與娷兒時有家書往來,娷兒心中每每提及左昭儀,便道左昭儀待其親厚有加。娷兒可得左昭儀教導,乃其大幸。」

  見禾不語,馮誕又接著道:「娷兒乃臣唯一嫡女,臣視若珍寶,臣理當謝左昭儀照拂娷兒之情。」

  見禾只淺淺一笑以作示意,馮誕繼而又道:「舊年陛下許了父親,欲將娷兒娉為太子嫡妻,又勞左昭儀親自教養,娷兒萬幸,可得這錦繡前程…可如今,家中突生變故,娷兒亦是前程難卜…」

  禾與馮娷親近,此時聞馮誕提及馮娷,便開了口:「為君者一言九鼎,陛下既已定了娷兒為太子嫡妻,又豈會生了變故?」

  馮誕今日前來本就因了為皇后求情,言及馮娷不過為禾可顧念與馮娷間那份情意。現下里覺時機合宜,馮誕起身離席,屈身行禮,道:「左昭儀,皇后鑄下彌天大錯,我馮氏一族岌岌可危,又如何能不生變故?」

  「皇后因父親突然薨世,一時亂了心智,方會行那不智之舉…鐵證在前,臣無意為皇后辯駁,只皇后乃臣一母胞妹,臣又豈能眼睜睜瞧著皇后有失?如今陛下意欲廢后,且要將皇后遷往河陽終身圈禁,如此一來非但娷兒婚約難保,縱是入了太子府,臣亦恐其受人擯斥…」

  馮誕老道,素擅察顏觀色,見禾微微皺眉,便知籍馮娷為由湊效,於是又繼續道:「雖說皇后負左昭儀在先,然朝野上下皆知左昭儀乃父親庶女,倘若皇后當真被廢,臣恐於左昭儀聲名有損。」

  一氣言罷,馮誕只垂首立於殿中,並未入座。

  皇后行厭勝之術施咒禾與元淑,元淑不過襁褓之嬰,那兩日高熱不退幾已危及性命,禾雖良善,然此事猶在眼前,自是心有餘悸。

  聞馮誕之言,禾淡淡道:「正如馮司徒所言,朝野上下皆知吾乃馮氏女兒,那皇后非但為淑兒嫡母,更是淑兒姨母。雖有星象之說,然稚子無辜,皇后又何曾顧念馮氏一族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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