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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撫琴而歌,全然不知元宏已入了內來。

  待禾止了琴聲,元宏方才出聲道:「良琴贈佳人,寶兒這琴聲悠揚委婉,猶如天籟。」

  禾聞元宏之聲,轉了身來,嬌羞道:「元郎總這般誇讚於妾。」

  禾邊起身迎向元宏,邊接著道:「元郎以綠綺贈妾,妾又豈可辜負了元郎一番情誼,自是要珍之、愛之、勤撫之。」

  元宏拉過禾,笑道:「朕知你每每撫琴,便可忘卻塵世雜念,朕自是要為寶兒覓得良琴才好。」

  禾滿眼柔情,調笑道:「這塵世中有元郎為伴,妾又何來雜念。」

  窗外禾風絮日,枝頭鳥雀啼鳴。

  元宏拉了禾一同歪於席榻之上,望著禾,元宏道:「寶兒,你生長於洛陽,可有去到過伊闕?」

  禾搖了搖頭,道:「妾曾聽父親提及此處,言那裡兩山對望,東側為石崖峭壁,西側卻是嵯峨黛綠,伊水自兩山之中穿流而過,甚是壯觀。」

  元宏點了點頭,道:「先帝早年帶阿母巡幸四畿,到了那伊水之畔,阿母甚是歡喜。朕被冊立太子之時,阿母便對朕言『元郎,若有朝一日你可將這天下一統,自當以那河洛之地為都,到那時,你便攜了阿母灰骨葬於那山水之間』。」

  言及此,元宏忽地沉默下來,望向窗外,幽幽道:「祖制不可違,阿母知朕冊立之日便是其離世之期。」

  轉頭望著禾,元宏又道:「如今朕雖未及將這天下盡收,然已遷都至此,朕不願再心中有憾,故欲效仿平城西武神山,鑿山拓壁,開窟鐫佛,以慰阿母在天之靈。」

  元宏自幼便失了阿母,禾知其待先太后至孝,於是道:「元郎胸懷天下,這江山一統自非難事。元郎孝可感天,若先太后在天之靈有知,自當欣慰。」

  元宏道:「阿母是因朕而亡,朕若不勤政愛民,日後又有何顏面再見阿母。」

  禾微微頷首,道:「待元郎龍體大安,妾便隨元郎同往那伊闕為先太后選址,以鑿山鐫佛。」

  攔禾入懷,元宏道:「阿母若知如今朕有寶兒為伴,亦當含笑九泉。」

  禾聞言心內動情,道:「妾資質平庸卻得元郎如此厚愛…」

  不及禾言罷,元宏便輕掩其口,道:「寶兒莫要妄自菲薄,寶兒於朕心中無人可及。」

  輕撫禾臉龐,元宏接著道:「朕初遇寶兒,便為寶兒所動。寶兒的笑容是那麼純粹與甜美,仿如那落入凡塵的盈盈仙子。」

  禾一臉嬌羞,道:「妾非聖賢,若那時知元郎是天子,許亦是驚懼十分。」

  元宏以手輕刮禾的鼻子,笑道:「你與他人不同,朕與你一起,心內自是安寧。」

  元宏緩緩起身,倚窗而坐,道:「朕心中有句話從未道於外人知,然寶兒是朕心中唯一的妻子,朕亦不願再相瞞。」

  收了臉上笑容,元宏道:「當年皇祖母將朕養於其膝下,並非因了祖孫之情,只因朕為太子,可於朝堂之上助其抗衡先帝。」

  「先帝本欲禪位於其皇叔,然皇祖母卻煽動朝臣,將朕推上這皇位,亦只為其可繼續執掌這天下大權。皇祖母為朕迎娶了馮氏三女,擇其嫡侄女為朕皇后,又為朕充盈後宮…」

  緩了一口氣,元宏繼而又道:「所幸,皇祖母雖將朕控於其手,又寵幸李弈、王睿與李沖,將彼等封王列侯又贈以田園與萬金,然其卻勤於政事,大刀闊斧助朕行漢革之舉,亦是有功於我大魏,朕敬之。」

  禾只知皇帝待先太皇太后至孝,卻不知此間有這許多因由。念及元宏幼時心內之苦,禾已雙目晶瑩。

  元宏仍沉浸於往昔舊事之中,繼續道:「當年先帝以貪腐之名將那李弈行刑,皇祖母耿耿於懷,雖迫了先帝禪位於朕,心內卻與先帝有了芥蒂。先帝崩逝,太后雖未言明,朕卻心知是何人所為…皇祖母對朕有養育與扶持之恩,朕亦不能將之忘卻。」

  俯首望禾,見其雙目晶瑩,便將禾攔的更緊,道:「這許多年來不曾道出於口,亦只對寶兒可道這番肺腑之言。」

  「寶兒,這深宮中雖有爾虞我詐,然寶兒切莫驚懼,不論發生何事,你記得有朕護你,只要你與朕彼此同心,便無人可傷害於你。」

  禾動情道:「妾本不理宮中是非,只願與元郎此生常相伴,便好。」

  元宏點了點頭,道:「你可知朕緣何將你寢殿賜名『永合』?」

  輕輕鬆了手,與禾四目相對,元宏道:「取『永合和鳴,白首偕老』之意。」

  。m.

  第九十三回 綿里針(一)

  太和十八年農曆四月十六,告祭之日。

  這日晨起,只寅正初刻,元宏便已早早起身,待洗漱更衣之後,便由大監三寶服侍其用早膳。

  因了告祭之儀,元宏已沐浴齋戒三日,此時見三寶呈了一碗酪漿於己,不禁微微皺眉,道:「朕於齋戒之期,這酪漿亦是以羊乳所制,你怎得如此糊塗?」

  三寶笑道:「陛下,此酪漿並非羊乳所制。」

  見元宏一臉狐疑,三寶忙解釋道:「陛下這些時日齋戒忌口,昭儀恐陛下今日告祭之禮耗神耗力,素食難支體力,故而便以豆磨漿,復又點以滷水,輔以果仁與蜜糖,為陛下制此豆酪,陛下快趁熱食用。」

  元宏聞言心內歡喜,端起碗盞食下一口,於口中細細品味,笑道:「昭儀蘭心蕙質,這所制之酪入口軟嫩滑爽,實乃佳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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