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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那時李銘自龍希季走後的第九天來的學校,一來班上,便打算將龍希季的位子移開。不知道許策和龍家爸媽說了些什麼,龍希季的書還是好好在課桌里放著,半開的鉛筆盒隨意扔在課桌里,仿佛還在等待主人將它合上。許策每天都幫龍希季的課桌清下灰,整理好之後,又小心翼翼將所有東西放回原處。

  當他看到李銘的舉動後,他一句話也沒說,衝上去猛地一拳打在李銘鼻子上。李銘被打蒙了,捂著鼻子,鮮血汩汩流出,但當許策的另一拳帶著風聲襲來時,他憤怒地抬起手臂擋開,抬腳踹開許策。許策倒退幾步,握緊拳頭悶聲往前沖。兩個男生扭打在一起,肉搏聲悶悶的,看呆了的同學終於想起來去勸架,幾個人分別一邊纏住一個。好不容易把兩個人分開時,許策還趁機踹了幾腳在李銘肚子上,氣的李銘紅著臉吼了幾聲,但手腳都被人桎梏住,動不了。

  許策也吼了回去,代小楓第一次看見許策露出那麼猙獰兇悍的表情,“你他媽就是個膽小鬼!懦夫!呵,你怕什麼,啊,你怕什麼!這幾天躲誰呢,嗯?你說啊,怕龍希季坐你邊上?我告訴你,龍希季就算要找人陪他,也會找我,我是他朋友,你不是!就你這樣的人,說你是同學我都嫌噁心!你怕個屁,我草你媽。”

  其他人都愣住了,被這樣粗魯的許策,也因為被說中了心事,心情複雜。李銘更是啞口無言,梗著脖子呼呼喘氣,班上一片沉默,突然響起了一兩聲抽泣聲。

  代小楓擠開人群,把龍希季桌子搬到自己位子邊上,那邊蘇織已經把代小楓的位子移開了些,於是龍希季的課桌正好能夠放在兩張位子中間。在眾人複雜的視線下做完這一切,代小楓偷偷擦掉眼淚,把頹喪的許策拉出了教室。

  學校的醫務室只有一個,代小楓怕許策又和李銘在醫務室碰上,便從值日老師那裡取了紅藥水和棉簽,把許策拉到池子邊上的石凳上坐著。

  “抬頭。”代小楓粗聲粗氣地說。

  隔了一會兒,許策緩緩把頭抬起,顴骨處腫了一大塊,嘴角破了個口子。

  代小楓嫌惡地皺皺眉頭,“醜死了,和豬頭一樣。”

  要是平時許策一定會寧願痛得疵牙咧嘴也要笑,可現在,許策只是淡淡地看她。代小楓的眼睛不禁又紅了,一陣心痛。

  然後聽見許策說,“你不也一樣,眼睛和桃子一樣。”

  沉默中,代小楓給許策上好藥水,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一眨眼,眼淚又掉了下來。是為了龍希季,也是為了許策。

  原來的許策不是這樣的,他總是照顧著別人的心情,即使別人作出很過分的舉動,他也只是笑笑而過,轉過身後也不會在朋友面前多說一句別人的不是。李銘是不對,但許策的行為太不正常了。應該說,自從那件事情發生後,許策的狀態就一直很不對勁。

  平時那麼活泛的一個人,現在總是發著呆,不笑,也不怎麼說話,每天帶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來學校,行屍走肉般,眼見著臉頰凹了下去,跟大病了一場似的。代小楓心裡也不好受,晚上夢見龍希季,流著眼淚醒來。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人你再懷念再不舍,也不會回來了,她痛苦著,悲傷著,可是生活還要繼續。在她的生命里,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沉淪。

  前幾天代毅成又回來糾纏梅琴芝離婚,梅琴芝氣的好幾天吃不下飯,代小楓在這種時候更加不敢顯示出自己的低落,因為她還是她母親的精神支柱,她一直都很堅強,這次也可以的,她這麼對自己說。

  在她沮喪的時候,許策會使勁渾身解數逗自己開心。這種時候,代小楓面對許策的憂傷束手無策,但她明白的是,現在絕對不能兩個人抱團憂傷,總要有個人先振作起來,再拉另外一個人一把。

  類似“龍希季不希望看你這個樣子”的話她說不出口,她覺得這是對龍希季的褻瀆,她唯一確信的是龍希季還那麼年輕,他的人生還沒開始,最後一刻他想的一定是我不想死,只要一想到這個她痛到窒息。

  所以她只是右手攥著許策的左手,什麼話也不說,眼前是一如既往清澈的池水,看著被風吹皺的翠綠池面。許策的手軟軟放著,眼睛向下垂,似乎有瑩光消失在風中,沒有人看見,不會有人看見。

  ☆、第二十五章

  (二)

  從那以後的每個周日下午,代小楓都會跑去敲許策家的門,許策打開門後,打個哈欠,超級頹廢的樣子,代小楓氣的牙痒痒,摩拳擦掌把許策揍了一頓,成功把許策從青春的墳墓中拖起來,拎到樓下溜一圈,或者在樓上給花澆澆水。許策拗不過代小楓,就只是沉默地做著自己的事,很少和代小楓交流,代小楓也不覺得被冷落,頭一次發現自己臉皮可以厚到這種程度,一刻不停說著話,說著最近看過的書,聽過的歌,隔壁班的那個地中海老師竟然才結婚,又或者什麼也不說,就坐在旁邊靜靜看著許策。

  代小楓家裡不信教,她是無神論者,但她此時衷心希望有神明的存在,能聽見她每天早晚兩次的祈禱,她不在乎自己在許策的心目中永遠只是一個朋友,一個可以隨著時間流逝而漸漸疏遠的熟人,只希望許策能夠振作起來,面對現實,面對生活。

  有一次碰上了許策媽媽在家,代小楓十分羞澀,許策媽媽看著兒子上樓了,偷偷拉過代小楓,拍著她的手,憂心忡忡地說:“小楓啊,你別看我這兒子平時可會撒嬌了,可是他遇上什麼傷心難過的事從來都不和我們說。也怪我們,小時候他有一段時間沒在我們身邊帶著,結果被人欺負,他就忍著,覺得我們太遠了,跟我們說也沒用。後來他又跟著我們東奔西走的,到處轉學,許策發育的晚,在班上個子是最小的,班上同學總欺負他,他也不和我們說,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又要轉學了。現在他長大了,碰到坎了就自己扛著,爸爸媽媽知道,我們是幫不上什麼忙了。我是希望有個樂呵呵的兒子,但太逞強就不可愛了嘛。”

  代小楓認真聽著,看著許策媽媽憂愁的表情,說:“阿姨,你放心,許策是個很好的人,班上同學都很喜歡他,他會好起來的。”

  許策媽媽點點頭,嘆氣,連打兩個噴嚏,一邊說掙扎說著讓她以後常來玩,說就算把貓帶來也可以的,反正她不怎麼去二樓。代小楓臉一紅,她本來想把小貓帶來逗逗許策,結果發現許策媽媽也在,連忙把小貓藏在寬鬆的校服里,放在口袋裡的一隻手小心兜著貓,因為小貓睡著了,安靜的很,她還以為許策媽媽沒發現。

  日子一天天過去,有一天,代小楓看著一晃而過的背影,脫口而出長得真像龍希季啊。許策聽了,輕瞄一眼,說,你知道嗎,我看到每一個有著高高壯壯背影的人,都覺得那是龍希季,想要和以前一樣,伸手構築他的脖子,說嘿兄弟,但我知道那個人不可能是他。

  代小楓沉默,這是頭一次聽許策這麼平靜地提起龍希季,她想了想,說,但我還是希望,遇上很多個高高壯壯的小傻子,在我心裡,他們的名字都叫龍希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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