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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狐咦了一聲,驚詫道:“貴客?”

  宓夫人含笑道:“那梅花倒也知人意,是該好好謝謝璇璣公子,若非他為四兒解毒,我們這會兒還不知該愁成什麼樣子呢。”

  沈狐迷惑道:“解毒?我中了毒?”

  孔老夫人驚訝道:“四兒,難道你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中毒的,又是誰對你下毒的了?”

  沈狐皺起了眉頭,還沒答話,先前去請万俟兮的婢女回來了,走到宓妃色身邊道:“夫人,璇璣公子讓我轉告夫人:少爺既已甦醒就不會有什麼大礙,請其他大夫調理即可。婢子看他病得很厲害,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大概是真的沒辦法現在過來了。”

  宓妃色驚道:“他沒事吧?”

  孔老夫人則不冷不熱道:“放心,他不是jīng通醫術嗎?傷風感冒這點小病不算什麼。”

  宓妃色擔心道:“不管如何,貴客在我們家病倒了,終歸是我們照顧上的疏忽。我這就去看看他。”沒走幾步,扭過頭,“對了,四兒你要不要一起去?順便拜謝一下他的救命之恩。”

  孔老夫人這次倒沒有反對,點頭道:“嗯,是該去看看,免得說咱們沈府家大沒規矩,失了禮數。不過四兒這會兒剛醒,還是等休息足了再去也不遲。”

  沈狐歪著頭看看她又看看宓妃色,遲疑道:“你們在說的……是那位璇璣公子嗎?”

  在場所有人全都張大了嘴巴。

  沈狐又問:“就是號稱斷案天下第一家的万俟世家現任族長万俟兮?”

  “四兒,你沒事吧?這不是明擺著的……”宓妃色還沒說完,沈狐已一下子從chuáng上跳了起來,抓過chuáng旁的外套,邊穿邊道:“太好了!如果真是那位璇璣公子的話,我現在就去拜謝他!小媽你也真是的,這麼jīng彩的人來了我們家,也不早點告訴我,要知道我可對他仰慕已久了!”

  宓妃色愣愣地看著他穿衣服,環視四周,發現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樣一頭霧水,“四兒你……不會是又想玩什麼吧?”

  自從万俟兮來到邊關,四兒便對他表現出異於常人的興趣,整天粘著他,下人們都打趣說,四少這回算是遇到命里的克星,總算出了個管得住這隻調皮狐狸的主了。可這會兒,他大病初癒,卻一副完全不認得万俟兮的樣子,實在是太奇怪了。

  除了他又在耍花樣想搗蛋外,她實在找不出第二種理由。

  沈狐茫然地眨著眼睛,“你們這都是什麼表qíng?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可是你不是早就見過璇璣公子了嗎?”

  “別說笑了。”沈狐笑了,眼睛彎彎,露出兩個漂亮的酒窩,“我與万俟兮素昧平生,怎麼會見過呢?小媽你肯定是記錯了。”

  宓妃色與孔老夫人彼此jiāo換了個眼色,“吟鸞,你來跟少爺解釋。”

  “是。”吟鸞上前幾步,口齒相當伶俐,“少爺昏迷了太多天,這會兒剛醒,想必是有些記不清楚了。万俟公子是十日前來陌城的,在洛鎮的杏子林那遇到了少爺你,順便帶你一塊兒回來了。然後就一直住在咱們府里。少爺你五天前不知怎的身中一種叫‘薄倖糙’的劇毒,又趕上鍾大夫不在,幸虧,万俟公子知道這種毒,所以就給公子解了。”

  沈狐怔怔地望著她,仿佛她說的都是天方夜譚,完全聽不懂。他的表qíng不似假裝,眾人看在眼裡,更加不安——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少爺是得了……失憶症?!

  孔老夫人一把抓住沈狐的手,急聲道:“四兒啊,你可別嚇奶奶啊!”

  沈狐臉上奇異之色一閃而過,似茫然似苦惱又似想起了些什麼,輕輕推開孔老夫人的手,說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便逕自下樓。

  宓妃色連忙跟著他,邊走邊道:“四兒,你究竟是怎麼了?真的……一點都不記得璇璣公子了嗎?那麼其他人呢?”

  沈狐偏頭思索,但很快皺眉,伸手捂住自己的頭低聲道:“我不知道……我的頭很疼……”

  宓妃色嚇得花容失色,莫非真的是後遺症?毒雖然解了,但卻毀損到腦子?若真是那樣,可就糟糕了,將軍回來後還不知會怎麼生氣呢!不行,得快去找万俟兮不可,只有他熟知那種什麼薄倖糙的毒,自然也就只有他能解決這件意外事件!

  就這樣兩人走到清芷園前,但見門窗緊閉,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而門前,雪清淺,紅梅妖嬈。

  沈狐在門前三丈處止步,靜靜地望著緊閉的門:清芷園……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的清芷園,只是個普通的豪華客房,用來招待最尊貴的客人,有客來到時,這裡總是燈火通達、歌舞喧囂;而今,雖然也住著一位貴客,卻冷冷清清,宛如一位冷淡的美人,散發著拒人千里的疏離,不歡迎凡夫俗子的打攪。

  只不過是換了名住客,卻使整個空間都起了這麼巨大的變化……璇璣公子,這位傳說中的人物,究竟會是怎麼個神奇模樣?

  沈狐忽然覺得自己的嘴巴有點gān,心跳也開始加快,就像一個裝著稀世珍寶的神秘盒子,即將在他面前打開,裡面的東西究竟是否如傳說般jīng彩絕倫,令人忍不住就充滿了幻想與期待。

  “沈狐特來拜謝璇璣公子救命之恩。”他對著門拱手,行了一禮。

  屋裡沉寂了好一會兒,然後房門無聲滑開,走出來的,卻不是万俟兮,而是蘇姥姥。她噓了一聲,放低聲音道:“公子剛睡下了。這幾天儘是咳嗽,根本沒合過眼,好不容易才睡著,所以兩位還是請先回吧,待公子病好點了,再親自過去相見好嗎?”

  她說得雖然客氣,但態度極為堅決,宓妃色見狀只能作罷,彼此又說了一番客氣話後才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沈狐異常沉默,宓妃色幾次想問,又不知該從什麼地方問起,正在yù言又止之時,一碧色衣衫的少女自小徑那頭翩然走過,她瞧著眼熟,於是開口喚住:“站住。你……不是新來的婢女小瞳麼?”

  碧衣少女扭過頭來,看見沈狐,當即展顏一笑:“小狐狸,你的病好啦?”

  宓妃色見她言行舉止間全無一個婢女對主子該有的敬畏,不禁皺眉不悅道:“你叫他什麼?怎麼這麼沒規矩!還有,為什麼不穿統一的侍女服?”

  “這個……”謝思瞳咬著嘴唇有些想笑,沖沈狐皺了皺鼻子道,“喂,別愣著啊,快把我的身份來歷告訴你小媽,否則我可就糟糕啦!”

  誰知沈狐一臉陌生的看著她,慢吞吞道:“我……認識你?”

  謝思瞳嘟起嘴巴,嗔道:“喂,你還玩?”

  “我……真的認識你嗎?”

  謝思瞳的笑容開始有些掛不住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晃,奇道:“你撞壞腦袋了?說什麼怪話哪!我拿刀追殺過你,我們之間仇深似海,你可不會都忘了吧?”

  “你是……”沈狐眼睛一亮,“娉婷的妹妹!”

  “哼,總算想起來啦?”

  “你姐姐跟我說過你……對了,你怎麼會來這兒?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

  “……”謝思瞳吃驚地說不出話來,最後將頭偏向宓妃色道,“他沒事吧?真的撞壞腦子啦?”

  宓妃色自己也是不明所因,又如何能回答她的問題。

  沈狐轉動眼珠,突然一把抓住謝思瞳的胳膊道:“跟我來!”

  “等等,去哪?還有這究竟是……”謝思瞳還想追問,沈狐已拖著她丟下宓妃色飛速離開,穿過另一條碎石小徑,一口氣跑到中心湖邊。

  湖水已經凍結成冰,樹葉也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丫,令他滋生某種錯覺:似乎曾經有個人靠在橋上餵過魚,然而,那場景不過一瞬間,很快地從腦海里掠了過去。

  謝思瞳摔開他的手,挑起眉毛道:“喂,人家跟你不是很熟的,gān什麼這麼拉拉扯扯的!還有,你究竟在搞什麼鬼?不是說寧可死也不喝那藥的麼?最後還是喝啦?哼,我就知道,你怎麼敵的過万俟兮,他讓你喝藥,你就乖乖得喝……”

  沈狐很慢地將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寧可死也不喝解藥?”

  謝思瞳呆了一下,見他神色凝重全無平日裡的輕浮,不由自主也收起玩笑心態,正色道:“你……沒事吧?”

  沈狐垂下眼睫,半響,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身體沒有異樣,但卻隱隱覺得好象少了點什麼東西……”

  “啊?”

  “比如說你,我完全不記得你;還有璇璣公子,我與他根本是素昧平生,沒有印象,但每個人都說我認識他……我記得自己明明離家出走,在外面閒晃,想等父親氣消後再回家,但一覺醒來,卻已經躺在房間的chuáng上了。”沈狐說著,痛苦地捧住自己的腦袋,呻吟道,“為什麼會這樣?在我昏迷的這段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全不記得了?”

  謝思瞳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你、你別這樣……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為什麼會不記得我們,大概只有万俟兮能、能那個解釋吧,總、總之,你先冷靜,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真的麼?”沈狐抬起頭,用一雙清澈如水晶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她。

  謝思瞳心中頓時咯噔一聲——好奇怪,分明是那麼純淨的瞳仁,為什麼她卻有種上當了的感覺?偏偏有著清澈大眼睛的沈狐還繼續一臉白痴狀的追問道:“真的什麼都可以解決麼?”

  “應該……可以……吧……”謝思瞳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沈狐拉起她的手,非常陽光非常燦爛地回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很開心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難怪我從剛才第一眼看到你時起,就莫名的喜歡你!你一定會陪我一起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的對不對?一定能把丟失的記憶找回來的對不對?我信任你!”

  ……她這就成了好人了?而且還是在沈狐的眼裡!謝思瞳閉上眼睛,絕望地想:老天啊,你這是要懲罰沈狐還是懲罰我?原來那個狡猾jian詐的沈狐已經夠難纏了,但變成這個樣子的他,卻更加讓人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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