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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昭武這才松下一口氣,笑了笑,不語。

  小宋走到沈昭武身旁,低聲問道:“將軍,還去巡城嗎?”

  沈昭武搖頭,看著正吃得歡的姜流丹,沉聲道:“回去。”

  小宋無語,轉頭望向不遠處還在巡城狀態中的黃副將,心下百感驟生,原來正經嚴肅的沈將軍一旦陷入兒女情長中,居然是如此的不可自拔,比不得黃副將,縱使成親了還是英明神武兢兢業業。

  幾日前還在天空飄揚的雪花,很快就失去蹤影。

  春節那幾日,天空一派祥和,晴朗得讓人誤以為冬天已經徹底結束。

  但冷颯的天氣還是絲毫不改,春節離不開棉衣的陪伴。

  聽著爆竹聲響,在一年離去的夜晚,離家萬里的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圍爐暢談守夜,也漸漸地有了倦意,天光大亮時,人們紛紛睡去。

  蘇明潤站在庭中吹著冷風,面上神情落寞。

  小路猜測少爺又是在想念那位已經離去的青梅竹馬,那位無緣的未婚妻,見蘇明潤沉浸往事,小路也就不打擾,自個兒尋了個溫暖的房間和侍從嗑瓜子聊寧城的八卦去了。

  春節走得無聲無息,滿眼喜慶的紅色漸漸地退出人們的視野。

  冬日的積雪,開始消融。

  雪融的那些日子,冷入骨髓,滿心眼都在吹著刺骨的冷風,一刀刀地挫著身體,企圖要抽走所有的溫暖。

  白雪融化後,先打排頭陣的是春芽。

  楊將軍在春芽嬌嫩時節帶著親兵趕到寧城,城中柳樹柏樹桃樹等一應換上綠油油的新顏,楊將軍進城走在街上,就像是這新芽是跟著楊將軍的腳步而來一樣。

  楊捷正值中年,長相英武有硬氣,聽到西北郡縣來了新守將,百姓紛紛出來圍觀,楊將軍不是很習慣這場面,他看著騎馬走在前頭帶路的的沈昭武,問:“寧城百姓都是這般熱情?”

  沈昭武環顧四周,笑道:“慢慢地,沈將軍就會習慣了。”

  楊捷不語。

  楊將軍安頓下來後,沈昭武抓緊時間交接,三日後,沈昭武攜妻姜流丹,帶著親兵離開寧城。

  陰冷的天,灰暗的城門前,蘇明潤穿著一身灰白布衣,獨自一人站在門前為沈昭武一行送行,車馬漸遠,沈昭武回頭一看,蘇明潤身影與灰暗的城門融為一體,成了一幅陰冷的畫。

  畫面當真冷得讓人直哆嗦。

  不知融化的雪水,是否也是這樣的溫度。

  沈昭武如此想著,收回視線,一抖馬韁繩,馬加快步速,他毫不猶豫地離開守了八餘載的西北郡縣。

  須知,沒有永遠不會變更的事,少有不變更的人心。

  因此蘇明潤的承諾,顯得難能可貴,他完成了對柳初的拜託,在西北郡縣的風波里,暗中保護著這位摯友,直至他帶著家眷安全離開。

  閩南的路,他會走得比較順暢。

  看著影子漸小的車馬,蘇明潤轉身回城。

  寧城越發冷了,不是風過於狂傲,而是雪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寧城積攢一整年的溫暖,溫暖化為雪水,在大地間流淌,流著流著,也喪失了身影。

  沈昭武走後,在雪融的刺骨寒意侵襲下,堅定如山的蘇明潤病倒了。

  田暉坐在蘇明潤病榻前的小板凳上,仰頭看著他皺眉灌藥,表情滿是擔憂。

  病倒的日子很是脆弱,夢回年少的京城時,心底就莫名地生出一股深切的絕望,心懸在長空無所依靠,一動一靜,俱是疲倦,寧城也好,京城也好,天下江山也好,突然之間,痛苦一併湧起,當初失去澤蘭的痛苦,在沈昭武完好地離開西北後,帶著後遺症如泉水般湧出來。

  這個無聊的世界,已經將痛苦演化得深入血液。

  蘇明潤強自撐著病體坐在書房內,聽著趙都尉回稟寧城的治安情況。

  西北郡縣風雨暫歇,那些惹是生非的江湖人就像一夜之間消失無影蹤,再無消息。

  聽聞楊將軍在寧城呆了兩日,就出發去考察西北郡縣各地駐軍情況。

  蘇明潤疲倦地看著桌面文書,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驟起,他用帕子掩唇悶悶地咳嗽幾聲,啞聲問:“百花姑娘的芙蓉樓也無異常嗎?”

  趙都尉低頭應是。

  蘇明潤擺擺手,示意沈趙都尉退下。

  趙都尉拱手垂頭,慢慢地退出書房。

  他隔著窗戶玻璃靜地看著院子裡的枯枝敗葉。

  小路將外袍披在蘇明潤身上,看著蘇明潤出神,想要勸早些休息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起。

  ☆、千里之行

  春雨濛濛,雨水維繫著天地,沙灘像一條黃色的帶子一樣,緊緊地綁住陰沉的海水,黏膩的風染上了海水的苦澀味,迎面撲來。

  沈昭武站在無邊的大海前,他身後左手側,站著穿著親兵式樣衣服的姜流丹與小宋,兩人扯緊頭上的斗笠,再拉一下身上的蓑衣,看看面前的沈昭武,又看向大海。

  小宋皺眉:“將軍,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有窮兇惡極的盜匪會來,就算建一支水師,不也只是浪費人力物力嗎?我們就不能在岸上與這些盜匪相爭嗎?”

  沈昭武回頭,看一眼小宋,隨後他的視線落到身後更遠處的漁民小木屋裡,小木屋門上掛著一把大鎖,他收回視線,道:“若只是在岸上對抗,未免太被動,這沙灘後,就是我大齊的百姓,他們依海而生,要保他們的太平,我們就要掃清海上的螻蟻,讓那些窮凶極惡之徒有去無回。”

  小宋頓了頓,低聲抱怨:“昨日我們已經去看過大船,黃將軍都說這些船不堪大用,朝廷經費少,建立水師要走的路太長……許是,許是聖上只是變相流放將軍。”

  沈昭武望著平靜無波的水面,他的視線深沉,似乎透過水麵盯著隱藏在水中的巨獸:“你可曾見過雲夢宮那支海上商隊?整齊劃一,訓練有素……我們能比他們做得更好,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這條路不長,又何須我們去走?”

  小宋驚訝地看著沈昭武。

  姜流丹仰頭看灰濛濛的天空,沉聲道:“大海反覆無常,天氣變幻無窮,這裡的百姓,太苦,將軍若要帶來希望,每一刻鐘都不能放鬆,不能後退。”

  沈昭武回頭看著姜流丹,溫柔笑道:“以後有勞沈夫人監督。”

  姜流丹也笑了笑,並不是開懷的笑,而是帶著重負的笑,沉重而帶著奪目的光彩。

  沈昭武看呆了,片刻,他回過神來,輕聲道:“回吧。”

  姜流丹與小宋跟在沈昭武身後,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沙灘,走上大路,牽起三匹系在路旁樹上的馬,三人在濛濛細雨中趕回將軍府。

  將軍府是聖上登基前被派到閩南督軍的住所,也是前任水師長官居住地,先帝不重視水師,這支本該在水上發揮力量的軍隊勉力支撐,這些年來都沒有像樣的主將,為抗擊海上盜匪擾民,前些年倒是遣來幾位陸兵大將,但這些大將年邁,後回調京師,閩南海盜越發猖獗,這裡的百姓多流離失所,稍微富有的百姓大多往內陸遷移,剩下的,越發窮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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